底,是一条横道,横道略矮,黎兮舟勉强能直起身子。
在道里七拐八拐,终于看见一条路的尽头有些许光亮。
黎兮舟熄灭火折子,尽量贴着墙壁,放缓脚步小心前行。
光亮越来越明显,黎兮舟依稀听到有人说话。
她停下脚步,仔细听着。
“娘,爹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呀,我想回家。”是一个小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
一位妇人柔声安慰:“阿凤不着急,你爹在忙,过几日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娘,能给我把脚上的银镯子摘了吗?它磨得我脚疼,还拉着我不让我去外面,我不想戴银镯子了。”小女孩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声响,接着小女孩又哭了起来,“娘,疼,娘,我疼。”
“阿凤,不乱动就不疼了,乖,你看,阿娘和哥哥们都戴着银镯子呢。”妇人的声音颤抖,明显是强忍着哭意。
黎兮舟听明白了,他们哪里是戴着“银镯子”,分明是戴着脚镣。
看来是被关押着的人。
她继续听着,除了妇人和女孩的声音,听不到旁人的声音,妇人口中的“哥哥”,也没发出声音。
她探出头,此地是一个地牢,阴暗潮湿,仅有一个火盆照明取暖。
地上放着几个空盘子和空碗,地上的几片菜叶子和米粒尚能猜出盘子碗里曾装着的东西。
黎兮舟明白了,阿庆是来送饭的。
其间关押着四个人,两名女子,两名男子,男子大一些的约莫十四五岁,小一些的有十二岁,每个人脚上都戴着沉重的脚镣。
妇人抱着哭泣的小女孩在哄她,两名少年头挨在一起,闭着眼休息。
她壮着胆子出声:“你们是被谁关到这里的?”
听到陌生声音,妇人抬眼,自从被关到这里,她从未见过阿庆以外的任何人,看见生人,她面露恐慌,慌忙抱紧小女孩:“你是谁?”
两名少年睁开眼,挡在母女身前,眼中满是戒备。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如果你们告诉我们你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我就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个子略高的少年说道。
黎兮舟浅笑:“我知道是谁绑了你们。方才进来的人是阿庆,绑你们的人是他的主人,叫穆启佑。这个,你们可知晓?”
少年垂下眼眸,抿着嘴。
“穆启佑是我的对家,我与他向来不合,他要做的事,我一定与他背道而驰。现今他害我陷于危难,不知你们可明白我说的危难是什么?”黎兮舟眯着眼,紧盯着少年面庞。
妇人闻言拉着少年坐下,她已经知晓来人是谁了,“这事是我们对不住你,你要杀便杀我,还请放我孩子们一条生路,是我与他们爹的错,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两名少年面带疑惑看向妇人,被关在此地多日,他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娘只告诉他们,爹出去替人办事了,事成后他们家就能买大宅子,有好多好多钱。事成之前,他们得在这个地窖里待几天,让事主安心。
“我不杀你们可以,但你们要跟我说实话。”黎兮舟指着妇人问道:“他们三个我猜的没错的话,是陈三虎的弟弟和妹妹,但你,是谁?是这个小孩的乳娘?”
“我是他们的娘。”
“别说谎了。你不是,陈三虎的爹娘在外头。”
“不,我是。”妇人声音温顿,“我是他们的亲娘,也是三虎的亲娘。”
小女孩揪住妇人胸前的衣服,往她怀里钻:“娘,我怕。”
妇人拍着小女孩的背,轻声哄她:“不怕,不怕,娘在的。”
三个孩子对妇人的亲密样,属实像是亲人,而且四人眉眼间都有几分相似之处,右眼角无一例外都有一颗痣,实属奇特。
黎兮舟面露疑惑:“如果你是他们的娘,那留在外面的女人是谁?”
“是假冒的。是那个阿庆找来为了看住我相公的。”
黎兮舟愕然,事情的发展超乎她的想象。
她原以为,穆启佑是把陈氏夫妇带了出去,留下几个子女在此当人质,好控制他们。
如今看来,他是只放出了陈父一个人,其余家口当人质,难怪陈父一会儿心疼陈三虎,一会儿又是为了钱财舍弃亲生孩子生命,难怪那个“陈母”能说出儿子死了大不了再生一个这样的话。
现在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在全家人的性命面前,陈父被迫选择。
黎兮舟忽然理解了那日冰窖外陈父说的话,明白了他的哭泣和那句没用。
只是黎兮舟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为什么陈三虎会不远千里来到郿州,会答应牺牲性命只是为了帮穆启佑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