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走出大牢的时候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她哭得有些窒息,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脚步虚浮。
“阿英。”
她抬起头,看到了小梅,眼神呆滞。
“你走了之后荣姨担心得不行,我便出来看看你。”小梅搀扶住她,又看一眼身后黑洞洞的府衙,“怎么样,见到了吗?”
阿英点头,无力说话,那眼泪珠子又止不住地掉下来。
小梅知道情况肯定不好,她从未见过阿英这样失魂落魄过,多么坚强乐观的姑娘啊,竟能哭成这样,可见里头是怎样一种情形。
坐到马车上,小梅帮她擦了手又洗了脸,那双漂亮的杏眸此时已经肿得桃儿一样。
“小梅……”她的嗓子有些哑,“我得赶紧救他出来,不然……他会被人打死的。”
小梅点头,紧紧抓着她颤抖的双手。
“可是,我没有办法。”
此时的阿英从未有过的无助、惶恐,就像上一世的那场吞噬了她和双亲的大火,等待着命运的安排,一步步走向深渊。
“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小梅抚着她的后背,想起了方才看到的那个人:“我方才在府衙门口等你,看着一个人从府衙走出来,上了一辆蓝顶马车,你猜那人是谁,竟然是那日放了我的贵人。”
“他那身形,声音,我记得,不会错。”
“阿英,我还听他的随从管他叫‘殿下’,是恭王殿下。你不是认识他吗,我们去求求他,或许有办法救世安哥。”
阿英一愣,南絮。
他不是走了吗?难不成他人还在南府?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阿英来不及细想催着马车往南絮府上直奔而去,不管怎么样,他是她现在唯一能求的人了,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阿英让小梅回去给爹娘带个平安,一个人下了马车。
府门紧闭,此时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阿英敲了几次门仍旧无人应答,无奈之下她只能蹲在门口等。
随着天光放亮,南府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逐渐多起来,一夜的损毁在日出的那一刻成为了过去,街面逐渐复苏,有了人声也冒起了烟火气,虽然稀稀落落,但一切都在运转。
就在阿英昏昏欲睡之时,身后的门闩响了,紧跟着便是“吱呀”地开门声。
阿英站起身,对面的人不是宽叔,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妇人。
“大婶。”她声音怯怯地,“这里不是王爷的府上吗?”
“你找王爷吗?”那位大婶上下打量了她,“王爷走了,昨天连夜回京城了,这房子留下咱们负责打扫变卖的。”
晴天霹雳,阿英愣住了,上前抓住那妇人的手追问:“真的走了吗,王爷真的走了吗?”
“真的呀,骗你干吗。”
眼看着她眼泪唰地一下流出来,脚下踉跄险些栽倒,那妇人赶紧一把扶住她:“哟,姑娘,你怎么了?瞧你这身子虚的,赶紧进来歇一歇,大婶给你倒杯茶暖一暖。”
阿英随着大婶儿往里走,熟悉的地方如今已然面目全非,他将能搬走的东西都搬走了,只留下些许大件的家私和一园子凋敝了的花草,阿英停住脚步,望着那里,那曾是她亲手养护起来的繁茂之地……终究是来晚了。
厨房里,大婶儿给她倒了茶水,又打开一面顶天立地的柜子,拿出糕点递给她:“姑娘,你没吃饭吧,你看这儿也没开火,索性还留了一些吃的,你先垫垫肚子。”
那糕点的包装上写着三个字“花枝俏”,阿英愕然,抬头看向那面柜子,里头已经空了,可是留下了许多包糕点的油纸,那是她店里的纸,是她亲自选的。
手指摩挲在油纸上的字,还有一旁她亲手画的一朵小花,阿英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许多。
大婶儿看她怔愣愣地看着那些纸,便道:“这家的王爷看来是个极爱吃糕点的,我来的时候他们正在打包,听说每个月都会从那花枝俏买好些糕点来,你看到的这些纸只是九牛一毛……”
她絮絮叨叨地还在说着什么,阿英却全然听不见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能花那么多钱不计成本地每个月订那么多糕点的人,除了他还能是谁。
还有那个救下小梅的人,是他。
带她去见蒲苗的人,也是他。
南絮啊,这个她千方百计躲着的人竟然默默帮了她那么多次,却在这最后一次错过了。
阿英满心的感激也抵不过此刻想要救人的心,只觉得遗憾、惋惜、难过。
这人啊,永远都是心里头装着的那个人是第一位的,其他人,似乎都透明了。
南絮若是知道她此刻的心境,大抵是要难过了吧。
阿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王府的,幽魂一样晃荡到衙门口的时候,日头已经很大了,衙门进进出出的许多官兵,周围聚集了好些看热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