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皎半背半拖着陆阿悲,往沈离月院里走,到时已是精疲力尽。
她把斗篷给了陆阿悲,娇小的少女支撑不了寒气,倒在地上,冻紫了的手不停叩响院门。
“阿姐,我是皎皎,开开门。”
不一会,门吱呀一开,沈离月被丫鬟搀着出来,见此场景大惊失色,赶忙招呼小厮给扶进屋内。
“皎皎,怎弄成这副样子,外面那么大的雪,你这身体怎受得了。”
沈皎握住沈离月的手,只一个劲焦急道。
“快让人打盆热水,再弄碗姜汤。”
进入屋内,沈离月连忙盖件毛绒袍子在沈皎身上,见小姑娘两颊冻得红紫,沈离月柳叶眉一蹙,心疼得要紧。
她这妹妹,打小体弱多病,叔父和叔母一扔兵法和戒尺,喊着“罢了罢了娇养个金枝玉叶的女娃娃怎么了”。
这大冷天的,寻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她这三妹。
屋内炭火噼里啪啦作响,衣物加持下,沈皎身体这才回暖。
进来时,她已将大致事因说给沈离月听,沈离月也理应知道这些。
沈离月眸中满是怜悯,“竟想不到阿爹和姨娘竟如此心狠手辣,二弟他,也真是胡作非为。”
陆阿悲卧在床榻上,顺应宿命,应由沈离月贴心照顾,直至陆阿悲醒来,美人眼含温柔秋水,巧目盼兮,君心动之。
沈皎握住沈离月的手臂,两双杏眼一眨。
“那既是阿姐的亲弟,那今晚能辛苦阿姐吗?”
“若换作从前,我定当竭力照顾。”她面露难色,微微侧头视线落在典雅不失华丽的织品上。
“我这千鹤九叠云屏风连大半都未绣到,祖母生辰将至,且阿姐已经一日一夜没合眼了……”
沈离月没再说下去,沈皎也摇头道。
“无事阿姐,是我把人带来的,阿姐也得注意歇息。”
屋内烛火摇晃,暖阁与卧房间修月牙门,用一道屏风挡着。
沈离月在卧房内绣千鹤图,暖阁内令安着一张软榻,原是看书写字累时休息用的,如今陆阿悲躺在上面。
少年薄唇苍白,干裂渗出血。烛火摇晃下,他双眼紧闭,眉如远山,整张脸瘦而白。
沈皎手背探上少年额头,嘶,真烫。
她连忙挽起袖子,将帕子打湿敷在他额头,姜汤一勺一勺送入他嘴内。
只是陆阿悲不太听话,那姜汤死活灌不进去,他的手依旧冰得不像话,若发烫她还能从外拿块冰敷着。
但发冷,任是多少棉被也盖不回来,她总不能拿碳烤人家身上。
恰逢此时,陆阿悲嘴里嘤咛,沈皎凑近,只听皆是阿娘。
她咬咬牙,索性便当一回陆阿悲他娘,于是腿一跨,手一搂抱着陆阿悲就睡。
倒也真是困极了,沈皎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就睡过去。
翌日清晨,雪渐停。
陆阿悲做了许多梦,大多是单调与鼠虫做伴的地窖时光。
少年睫毛颤动,他皱眉缓缓掀开眼皮。雪后阳光刺眼,白光过后,他看见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澄澈明亮,如惊蛰春雨。
紧接头顶传来巨痛,又陷入黑暗。
沈皎手握帛枕砸晕陆阿悲后,拍了拍胸脯,长长呼了口气。
陆阿悲突然醒来,差点把沈皎给吓死,失名节事小,第一眼不是见到沈离月那事可就大了。
一眼,全凭那一眼!
就让爱欲阴暗滋生,视她为神佛,为她生,也可为她死。
她?
那个她——沈离月,她夜间歇息了一小会,便又开始织起千鹤图。
沈皎穿上鞋连忙跑过去,早间阳光泼洒下,鹤栩栩如生,羽毛波光粼粼。
“阿姐,陆阿悲醒了,快去看看。”
沈离月纤纤玉指捏银针,青丝松松垮垮挽了个云髻,仅簪一根白玉梨花簪。
可人儿秀靥清雅,肤如凝脂,她转头望向沈皎一笑,“来了。”
明眸盈盈如秋水,红唇皓齿。一时之间把沈皎给看呆了。
别说陆阿悲那小子,她一女娃都唾液三千尺,甚馋。
陆阿悲再次醒来时,头痛欲裂,他抬头扶住额头,双眉紧皱,缓缓睁开眼。
只见布局素雅,隐隐梨花香的闺阁内,一个白衣女子向他温柔一笑。
“你醒啦,可还有不适。”
陆阿悲一愣,他张开干涩的唇,声音低沉沙哑,“这是哪。”
沈离月听声音便知他口渴,于是递去一盏茶,“此茶润喉。”
她弯起眼,“这里是月梨院,我是你阿姐。”
“阿姐?”
陆阿悲喃喃道,茶入口腔沁香。
他紧握茶盏,此人脱俗典雅,应是沈道远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