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之,医生建议奶奶留在医院观察,不能一起守岁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秦风香看着林意之,迅速做好了决断。
“今晚家里已经邀请了你孙叔叔黄叔叔他们几家一起跨年,要不然你和阿鸿跟我们一起回去?这边有医护人员照顾,他们更专业。”
秦风香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又对林雍说:“你要么跟妨哥他们回个电话,就说老太太现在没什么大碍,看看他们是不是在家过了年再赶过来。”
林意之面无表情看了一眼秦风香。
外面气温只有几度,房间里面中央空调吹出的热风加上窗外刺眼的阳光却让人有种炽夏般的烦躁感。
病房里面安安静静,大脑中的白噪音像密密麻麻的白蚁,悄无声息啃噬着林意之脆弱的神经。
一片死寂中,母亲口中说出的“无碍”两个字尖锐刺耳,反反复复在她脑海里回响。
从清晨到中午,大伯林妨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一遍又一遍问老太太情况,说是要是需要,他们一家可以随时从老家赶回春申。
“需要”又是什么意思,林意之想,什么才是奶奶需要他们到场的时候。
跌倒不是、昏迷不是,心脏病和认知障碍不是,就连眼癌也不是。
是不是等医生宣告奶奶死亡的时候,才是需要。
到那时候,所有人才能心甘情愿齐聚一堂。
“妈妈,您和爸爸早点回去吧,家里事情很多的,医院这边我来守着就好。”林意之冷淡说着,抬眸看了眼一旁的赵以鸿。
两人视线交汇时,赵以鸿轻轻扣住林意之的手,“我和之之一起。”
他说这话不是商量的语气,维护林意之的意味更多一些。
林意之心里没来由一酸。
说心里话,林意之真的很感激赵以鸿。
这样的日子,她该陪着他一起去港区同唐周秀瑛老太太一起度过跨年夜的,可他几乎没犹豫就拨出了电话,慢条斯理用粤语跟那边解释,说未婚妻的奶奶住院,他要一同陪护。
不管是因为协议,还是出于相处久而产生的那点在意与怜悯,和冷冰冰只顾自己的父母相比,赵以鸿都成了极温柔的人。
林雍还想说什么,秦风香轻轻按下了他站起身,她脸上挂着从容得体的笑,“那辛苦阿鸿了,不过你们也不需要整晚守在这里,今天是跨年夜,如果有什么安排就去好了,总归医院这边有医护人员守着。”
林意之扭头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沉默着,没有答话。
秦风香他们离开没多久,护理人员就将奶奶推回了病房。
老太太在浴室跌倒,膝盖受伤打了石膏。
老人摔伤不是小事,可眼下,林意之心里却无暇去想这些。
奶奶是因为头晕眼花看不清晰导致跌倒,林意之原本猜测是因为一早起来没吃东西低血糖的缘故,可检查之后血压血糖都在正常范围。
然后才知道,奶奶是得了眼癌,中晚期。
老太太还不知道导致自己跌倒的真实原因——是林意之阻止了父母告诉奶奶这个事实。
傍晚,落地窗外橘红色的夕阳层层叠叠堆积在天边,城市华灯初上,一年的最后一天,人的心里总会酝酿别样的情绪。
私人医院中能转移回家的病人基本已经离开,还留在这里的,多数都是小孩不在国内的或是病情实在险急的老人。
走廊和外面的人明显减少,本就空荡荡的私人医院更孤寂了。
奶奶垂头丧气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笨重的石膏腿,一脸沮丧。
“奶奶,这是您想吃的蜜豆松糕,”林意之笑着将点心递到老人嘴边,“我帮您尝过了,味道很嗲的。”
老太太茫然的眼睛失焦一般停留在林意之脸上,干瘪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别过脸,声音苍老沙哑:“囡囡,你说奶奶会不会以后每年都要在医院过年。”
“当然不会。”
林意之急着打消奶奶悲观的念头,可又忍不住想,眼癌中晚期的奶奶,明年还能像这样好好躺在床上吗。
老太太勉强吃了一点甜品就闭上了眼睛休息。
晚餐依旧是遵医嘱清淡为主,但林意之却悄悄打电话让景园大厨送来了最新鲜的河豚刺身,还特意叮嘱山葵要选最辛辣的款。
果然,老太太看到河豚刺身,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她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赵以鸿,在林意之耳边低声说:“囡囡,医生不是叮嘱不让吃这些?”
林意之弯起眼睛,边帮奶奶磨山葵,边在她耳边说悄悄话一样压低声音:“少吃一点总没关系,再说,医生又不知道。”
奶奶的嘴角缓缓往上,浑浊的眼睛里有光亮起。
移动餐桌上摆的满满当当,老太太皱着眉尝了一口林意之的芥末味薯片,连连摇头。
电视里播放着春晚预热节目,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