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在美式吊灯的木质扇叶上。扇叶一转动,便搅乱了穿过落地窗的笔直光线,也将沉淀的芳香播撒到房子各处,些许坠落在两人的肩头上。
无声缱绻,温情脉脉。
段棠梨微垂着睫羽,细白指尖轻抚玻璃杯上的纹理,一痕一刻犹如年轮,承载着这只杯子降世以来的记忆,也留下了它的主人的心迹。
咖啡里仿佛融合了他掌心的温度,将她连日不见光的冰冷梦境都化开了。厚重阴云都被压了下去,天空终于破晓,浩瀚而盛大的日光降临人间。
骨子里贪恋那温暖似的,段棠梨不自觉又喝了一口咖啡。不同于Espresso,奶咖细腻的香气诱人沉醉。好在,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需要那么清醒。
放下咖啡杯,段棠梨忽然想起来问一句:“你昨天怎么突然走了?”
顾翊抬眸向她,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浅笑:“待太久,怕你不高兴。我来的时候,你就不太像欢迎的表情。”
这话听着还挺关心她的,但是以她对他的了解,更像是一种戏谑。
一双水眸流转,段棠梨小声嘀咕:“我看你向来只管自己高兴。”
当她在剧组拍摄现场看到顾翊,与其说是不太欢迎的表情,不如说是吓了一大跳。好在他也还有分寸,倘若真的从头待到尾,今天热搜的口径可就不止于“疑似”了。
不过惊吓之后,她心里又莫名有些期许,他能够看她的表演到最后。
比起他突然出现,这无端的念想更吓了她自己一跳。
顾翊忽地提了一句:“我看你后来演得挺好的,比第一次到位许多。”
段棠梨怔了怔。所以他是卡在她表演完之后、工作人员关注到之前离开的吗?
宛如掌管时间的魔术师一般,他既看完了想看的演出,又没有待太久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精准控制住了每个时点。
想到那时的场景,段棠梨不由得弯了弯唇:“那个时候我在想,你平常是怎么说话的,然后就有了表演的灵感。”
“噢?”似是倏地来了兴致,顾翊的语调变得玩味起来,“我平常是怎么说话的?”
她眨了眨眼,有意卖关子:“你猜猜看?”
“那要看,是对谁说话了。”顾翊朝着她的方位稍稍倾身,纯黑的眸子映入她的身影,如同混入鲜奶的咖啡一般,渐渐失却清明。
只因他靠近了几分,空气便骤然变得稀薄了似的,令她的呼吸都绵密起来。
他的一言一行都清楚地提示着她,他对她是与对别人不一样的。即便是在极度愤怒的时刻,他也仍然克制住了情绪,没有责怪过她。
那夜的棠梨花,至今犹在枝头安然娇立。而她也在他的庇护之下,肆意盛放。
段棠梨却是莞尔一笑,缓缓说道:“我当时想的是我们第一次在君斯坦大酒店见面,你说我们结婚吧。”
她的语调很平静,没有讥诮,也没有嗔怪,只是纯粹在复述那个时刻她脑海里的所思所想。
之所以想起彼此初见的那一晚,只在于他有过很多君临主宰的时刻,但于她的记忆之中,那一次最为登峰造极。事实上那天他的语气与平常没什么分别,淡成一条水平线。同样的话语,一般人说出来是求婚,他却更像是在发出一则通知。
而这恰恰是饰演殷葵所需要的。把所有波澜壮阔浓缩成一句轻描淡写,是这类人与生俱来的能力与特点。
顾翊顿了顿,若有所思一般,细密的睫羽教人看不清眼底颜色。
“看来,我还要对你再多说一些话,”顾翊缓缓抬眸,在与她四目交对的那一刹,平直的声线陡然有了起伏,“以冲淡你对那一夜的印象。”
语毕,他执起盛满鲜奶的玻璃壶,将余下的牛奶悉数倒入咖啡盅。厚重的乳白一霎倾泻,冷冷咖棕被冲淡成极细腻的茶色,暖香登时四溢。
段棠梨手指微动,似有些诧异,旋即只是轻轻摇头,唇角抿出淡淡笑意。
一个奶泡咖啡味的清晨,轻软似春柳伸出的柔荑,将去日种种不快都翻了篇。沉醉东风,半梦不醒,却比Espresso更予人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