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殊峻毫无预兆地出现,又不告而别地离开,只留下一张写有“多有叨扰,有缘再见”的字条。
他浑身充满谜团,明明看上去和季军应该是一类人,却没让季宁兮生出反感。
她记得那天洗澡的时候突然停电,门外传来程殊峻的声音:“你没事吧?”
老旧小区停电是常有的事,季宁兮早就习惯了,于是答了句问题不大。
没承想有道光源透过浴室的门上的磨砂玻璃照进来,他就立在门口举着手机为她照明。
一时间心头思绪纷乱,季宁兮来不及多想,只想加快手脚赶紧洗完出去。
穿好衣服打开门,他还站在那里。
借着微弱的光线季宁兮向他看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何种眼神,但想必与往日不同,否则他怎么一下就躲开了呢?
“谢了。”她为了掩饰尴尬与慌张,手一个劲地用毛巾擦着头发。
停电了也不能用吹风机,只好等着它自然干。
那天季宁兮睡得格外晚,除了因为头发没能彻底干,还有就是她的心似乎起了一丝波澜。
但很快她又对自己模糊的念头无比厌弃,暗骂自己是不是性缘脑。
所以当发觉程殊峻不告而别的时候,季宁兮压下心中难言的情绪,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着便利店买来的自热饭。
没什么不同的,这才是她原本的生活。
也因时至年末,公司事务繁忙,她丝毫不得空闲。
每天到家随便吃点东西,洗漱过后倒头就睡,早上醒来又是匆匆出门,好像也没什么时间去想程殊峻的下落。
但他离开之后,季宁兮多次盯着通讯录里程殊峻的电话号码犹豫不决。
她想拨打那个电话,却又心怀胆怯。
拨通了又如何?能和他说些什么呢?
直到年底公司聚会,散场到家之后季宁兮借着酒意终于按下了那个号码。
“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听着有些年纪了。
“请问你认识程殊峻吗?”
对方当即否认,只说她打错了。
也对,他既然是季军的朋友,那多半都是一丘之貉,换电话也是常事。
然后季宁兮就断了有关他的任何念想,再也不曾想起他。
直到季军回来。
他和他这位朋友一样突然出现,想必也会在某天又突然消失。
季宁兮下班看到他好不意外,原以为这辈子再见,只能是在警察局或者医院这种地方了。
不夸张的说,她觉得直接在殡仪馆见也极有可能。
“你还知道回来?”季宁兮冷笑着换了鞋,把包往他身边一甩。
季军面露难色:“宁兮,爸爸对不起你,但是我……”
“我知道。”不等他说完,季宁兮就不客气地打断。
季军每次回来都是那么几句表示亏欠的话,说着不会有下一次可很快就又是下一次。
都这么多年了还死性不改,季宁兮也不指望他会在一夜之间幡然醒悟。
“说吧,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真的走投无路,要卖房子了?”
“这两天我带你去把房子过户了,然后一起好好过个年。”
他那张蜡黄的脸上浮现一丝困窘,这么细看才发现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鬓边白发丛生,竟是比先前又老了不少。
看来东躲西藏的日子不好过。
季宁兮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你知道程殊峻去哪了吗?”
“不知道,我们俩能遇上全靠运气。”他说起两人初遇时的场景,三年前季军在赌场被人围追差点把命丢在里面,是程殊峻救了他。
“他这次怎么受的伤?”
“我碰上他的时候就已经奄奄一息了,好在命大全靠半口气吊着。我想他既然之前救过我,那这次就换我帮他一把。”
“所以你就让一个陌生男人来跟我住?”
他支吾了半天,面露愧色:“我当时没想太多,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季宁兮冷哼一声:“就算对我怎样了,你又能做什么?”
季军找了一个晴朗的日子去办理房产赠与,季宁兮以前一直盼着这天,恨不得马上就把那破房子卖掉然后换一套新的。
好像这样就能过上全新的生活,与胆战心惊、浑浑噩噩的过去完全告别。
可当房产证上的名字完完全全变成她一个人的时候,反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了。
“这张卡里有二十五万,密码6个0,你帮我把债还清就好好过日子吧。”季军伸手把卡递给她。
冬日的太阳照在身上几乎没有暖意,季宁兮冷眼撇他:“这次是还清了,那下次呢?我受够了这样没完没了的以后,这种日子有尽头吗?只要你在,我就永远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