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后花园一片寂静,案几前的窗户半开,夜风飒然而过,红烛轻晃,映在萧南州的脸上,影影绰绰,看不清情绪。
田媪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到,愣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今日是女公子大婚,暗骂自己糊涂的同时,连忙收起叶锦意手中的竹简,低头默默地从萧南州身边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二人。
萧南州就站在刚进来的位置,透过屏风,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榻上的叶锦意。
忽然,一阵风吹来,烛台上的烛光随风左右摆动。叶锦意觉得有些冷了,便起身来到窗前,关上被风吹的嘎吱作响的木窗。
“夫君打算一直站在那里吗?”她不耐地往萧南州那边瞟了一眼,可嘴里说出的话却万分柔情似水。
虽说这桩婚事是她一力促成,可在她心里,萧南州这人带给她的印象却始终不能轻易改变。
起初,叶锦意在得知公子煊于狩猎场断了一条腿后,她便早已料到公子煊不会就此甘休。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争储无果的公子煊竟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
幸好舅舅在珍味楼的暗探及时探听到了公子峋与心腹的谈话,不然叶锦意到现在都不知公子煊为保自己在朝堂上的一席之地,竟会干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休妻另娶跟别有用心比起来,公子煊的狠厉可比公子峋让人可怖多了。
为避免发生如前梦般身首异处的凄惨下场,叶锦意不得不未雨绸缪,提起走在公子煊前面。
她故意让莲心在大庆国使者走后放出谣言,让世人皆以为她和萧南州情投意合,然后借君上之手彻底断了公子煊想要娶她为妻的念头。
她不能嫁给公子峋,自然也不可能嫁给公子煊。
毕竟他们俩看中的,都是隐藏她身后的至高权力和无尽财富,等自己的价值被他们彻底榨干抹净,那离她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相较于被迫卷入公子间的夺嫡斗争,下嫁给萧南州无疑是她万千选择中最好的折中办法。
只有嫁给一个对君上来说毫无威胁的人,叶氏和她才能在这场血雨腥风的权力斗争中存活下来。
她从未想过在这场政治联姻中与萧南州琴瑟和鸣,伉俪情深,只要俩人在今后的相处过程中做到相敬如宾,那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叶锦意对他的态度谈不上多好,加之前两次俩人见面时,萧南州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置身事外的模样,叶锦意这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气。
“今日我实在太过疲乏,就先歇息了,夫君也早些上榻歇息吧。”叶锦意柔声说完,便来到榻上,扯过面上的一床被衾,躺在了最里一侧。
她甚至都没看屏风外的萧南州半眼。
就这样,俩人一个在榻,一个立在原地,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空气间渐渐充斥着熏香和酒香的混合香气,叶锦意被熏的头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夜已经很深了,萧南州待门外的“眼睛”全都退去后,便自顾来到软席上坐了下来。他的脸上早已不见白日席间的淡然之气,眸?的感情一丝丝褪去后,眉眼只剩一片冰凉。
十年前,他本是大庆最尊贵的公子,却不想诸国突然发起异动,战乱四起,百姓们日夜饱受战争折磨。于心不忍的他遂向父君请愿,来到这大郢为质,成了政治联盟的“抵押品”。
为质十年来,他每日如履薄冰,谨言慎行,从不敢与人交往,更不敢同人交心。
看人说话的同时还要不断的审时度势,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在纷繁复杂,风云变幻的天下大势中存活下来。
他本不愿与大郢国的任何人扯上一丝关系,却不想无意间买下来用于表明自身态度的祝词缣帛,却引来了莫大的荒唐误会。
那日,大郢国君上突然召见他,问其与叶家嫡女之间的关系时,他便料到了会是如今这番光景。
只是,他没有想到,制造谣言的竟会是这件事情最大的受害者—叶锦意。
这个女子虽平日里看似脑残浅薄,张牙舞爪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还能想到用如此办法来挽救整个叶氏。
她这样做,不仅让整个叶府都欠了她一个人情,就连他萧南州的命,在外人看来也是她赔上自己的一生才给保下来的。
日后,他不仅要对她就以礼相待,甚至在必要时还需对她感恩戴德,千恩万谢。
不得不说,这步棋,叶锦意她走的很是精妙!
只是,这一举几得的方法确定是众人口中的那个女纨绔能想出来的?
难道她就真一点也不怕他另有所图吗?
萧南州不禁将目光往红绸罗账那边看了过去。
暖暖烛光下,叶锦意靠里侧而卧,娇小的身上裹盖着被衾,像一只小猫般,睡得香甜无比。
嗯,她确实…一点也不怕!
萧南州自嘲一笑,兀自起身来到榻边,扯过放置在外侧的另一床被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