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欣从幼龄便看着师傅刺绣,那时师傅还在街口摆地摊,卖她的绣片。师傅的手艺也是跟师祖学的,师祖那一代还讲究传男不传女,后来时代巨变,师祖也就不拘什么规矩了,遇到灵秀愿意学刺绣的,不管男女都用心教授。
师傅平时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街坊妇女,性格爽朗大方,只有在她刺绣的时候,就能看出她的专注和与众不同来。
小小的苏欣只有保姆照顾,常常抱着小板凳跟着师傅在街口一起卖绣片。好多人都认为苏欣是师傅的女儿,把师傅惹得直笑。
苏欣看了三年,师傅都没提教她的话,只是在她有疑问的时候,会耐心地为她解答。苏欣也不知道拜师的事,混混沌沌的学,每次想上手自己试试,就被师傅制止,说还不到时候。
直到苏欣八岁的时候,理论知识都十分熟稔于心之后,师傅才带她去自己的工作地方。那是一间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农家小院,小苏欣进门的时候,师傅没有抱她,而是让她自己趴在高高的门槛上,自己跨进来。
也就是那一次,师傅让她自己进门,后来师傅都找了砖头垫在门槛两边,让她的小短腿出入方便。
在这间小院里,苏欣开始了往后数十年的学习生涯。宫绣学习素有“三年零一节”的说话,意思是必须在师傅的带领下,学满三年零一个年节的意思。
苏欣就在这间小院里看了三年又三年,师傅教了一批一批慕名而来的学徒,直到苏欣有一天自己出师,师傅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以后她这代的绣艺就靠她传承下去了。
还好,苏欣想,穿过来之前,师傅就已经逝世了。她在师傅去世之后,也陆陆续续收了不少徒弟,没让师傅传下来的手艺成为绝响。
苏欣思绪发散,见手帕上的出水芙蓉已经收针,虽然是复刻绣庄的花样子,但是苏欣的手艺更加精湛,荷花的花蕊用的是打籽针法,荷花的花瓣颜色过度,苏欣则是用宫绣特有的套层针法,使得花瓣看起来特别饱满。
收完针,苏欣仔细看了一下,一样的图案,她手上的这条看起来更鲜亮、更灵动。苏欣收起帕子,把针线都放到笸箩里。
出了门,苏欣就遇到了她娘和妹妹茉莉在忙活收整家里多出来的器具。
“娘!”苏欣出声道,又看了一眼小妹,“茉莉,你看到三娃子了吗?”
茉莉扎着两个羊角辫,一看就是重新梳过的,先前赌场的人来的时候,她头发都散开了。
“三娃子被大娃子叫走了。”茉莉一五一十说道。
苏欣点点头,这个妹妹长得面黄肌瘦,而且性格还闷,在家里十分不受宠。
吴氏这才直起腰看向大女儿,“咋了?你找三娃子?”
苏欣摇头,走到她娘旁边道:“娘,我想去镇上一趟,这个点,还有牛车吗?”
下溪村隶属衢阳郡的阳西县,最近的村镇是乐丰镇,因背靠一条连接府城的大河,人口在衢阳郡里不算少了。
乐丰镇里下溪村有一个时辰的脚程,平时村里有牛的人家,非农忙的时候,会搭个牛棚,专门做点接送的小活儿,赚个嚼头。
“去镇上?”吴氏立刻就看住苏欣,“去镇上干嘛?”
苏欣就把帕子掏出来给她看,吴氏本来只是随意看一眼,她女儿的针线都是她手把手教的,只是这一眼却让她一怔,然后忍不住把手帕仔细摊开,盯着上面的出水芙蓉看个不停。
“欣娘……”吴氏抬起头去打量女儿,语气不置信,“这是你绣的?”
一旁的小茉莉,好奇地踮起脚,也跟着去看帕子上的芙蓉,一看就瞪大眼睛,脱口道:“好漂亮!”
娘女俩一般反应,一齐看向苏欣。
苏欣被她俩看着,不由伸手摸了摸小妹的小辫子,然后看着吴氏道:“娘,有没有去镇上的牛车?如果没有,我现在就走路吧,正好能赶在天黑前回来。”
“你想卖帕子?”吴氏猜到女儿的意图,不敢再用自己的粗手摸这个帕子,还给了苏欣。
苏欣接过来,塞荷包里,点点头:“我想去问问,看看绣庄的情况。”
吴氏看着苏欣欲言又止,但是家里的情况让她没底气,做母亲的还要女儿来操心,吴氏不由神色有些黯然,道:“牛车这个点已经走了,你现在去吧,只走大路知道吗?回来的时候,就不要走了。”
吴氏看了一眼茉莉,茉莉噘噘嘴,扭开头去不看。吴氏这才背过身,从家里藏钱的地方,找出两个大钱出来塞给苏欣。
“你回来坐牛车,还记得牛车一般停在哪儿吧?”吴氏叮嘱道。
农家挣钱不易,一个大钱都是好的。苏欣却没接,反手把钱塞回吴氏的手心:“娘,我去是卖帕子的,卖了不就手上有钱了吗?”
吴氏一听也是,但是又忍不住担忧,万一卖不出去呢?
苏欣却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转身就去拿了一个苏老二手编的竹篾篮子,挎在手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