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了,眼皮一开一和,最终还是闭上了。
趁她睡着,四周安静下来,崔昀也掏出了书,在明媚的春色中温书,别有一番滋味。
忽而肩上一沉,他低头望去,就看见了王月宜弯翘的睫毛和娇小的鼻头,以及听见她细微而均匀的呼吸。
崔昀呼吸一滞,抬头继续看书,可书上的字好像连成了一句话:“她靠我肩上了……她是故意的吗?”
春风拂动柳条,吹乱满池涟漪。
王月宜中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受到自己靠在一个坚实的肩膀上,脑中混沌丝毫不感觉奇怪,那个肩膀的主人还拿着一本书,正一动不动地看着。
崔昀不是个纨绔子弟吗?怎么老是拿着书看啊。
王月宜这样想着,再次陷入睡梦当中。
太阳渐渐偏移,崔昀似是感受到身侧的王月宜动了两下,放下那本自己只看了一页的书,轻咳了两声。
王月宜方才转醒,意识到自己的头靠在了一个硬物上,鼻间的沉水香竟十分浓郁。她立马弹开,用手拍了拍崔昀的肩膀,略显尴尬。
“借你肩膀一用,多谢。”
离别来得太快,王月宜感觉才与刘兰芝见面就要分开了。
刘兰芝将她们三人送至官道的岔路口,手里握着王月宜的手,百般不舍。
王月宜也是一样,刘兰芝的性子跟她差不多,聊得也投机,从她的话语中能听出她是个颇有胆识和见识的女子,将来一定能继承她父亲的家业。
肉麻的话到嘴边也说不出,两位新认识的小姐妹也只能执手相看泪眼。
两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样的氛围,原来是阿天和阿云。
崔昀初见阿天时脸色一沉,但看见刘兰芝难过地埋在阿天怀中后,现下了然,眼底一闪而过笑意。
阿天和阿云拿了许多东西过来,皆是些干粮吃食,他们的家业尽数被毁,拿不出什么东西,只能用自己的劳动换些像样的吃食,还都给王月宜拿来了。
王月宜是救他们母亲的大恩人,即使拿了这些他们还是觉得亏欠王月宜很多,本来今日母亲也要来,只是她腿脚实在是不方便,若是中途摔了,那可不是什么小事。
王月宜自然懂这些道理,看他们大包小包的拎着一堆东西颇为感动也于心不忍,只是拿了两样,剩下的东西便让他们都拎走。
阿天眼见着要给她再磕几个头,王月宜赶紧给刘兰芝使了个眼色让拦着些,自己赶紧钻进了马车。
原先王月宜还想跟延之一起坐在外头,但临时又反了悔,她怕看见刘兰芝便不舍得走了。
崔昀一进马车,便看见王月宜红着眼眶,两只手捏着裙子小幅度地搓。
哭了?
崔昀提着袍子靠着王月宜坐下,温声问道:“怎么了?”
王月宜嘟着嘴,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她侧过了身,掀开车帘的一角,将手中的帕子伸出去抖了两下,似是在跟刘兰芝做最后的道别。
过了一会儿又正了回来,随着马车慢慢行进,眼泪竟再也止不住了,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在红色的裙上晕开几个小点。
崔昀未见过女孩子在他这么近的地方哭,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崔昀疑惑,这么短的时间,王月宜竟会这么不舍吗?在朝邑那个将一个壮实的男子踢到在地的女中豪杰哪里去了?
“以后你们还会见面的,不要哭了。”崔昀低头去看王月宜的表情,本就不白的小脸哭得透红,显得有些滑稽。
王月宜并未因为崔昀的安慰停止哭泣,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巴哭成了方形,嘴角的痣也被泪水淹了个彻底,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
可怜见的,怎会哭成这样?
崔昀欲伸手扶住她的背安慰,却被王月宜的对视逼了回来。
王月宜红着眼眶,眼泪一汪一汪地往下掉。临走时刘兰芝拉着给她敷了粉和胭脂,此时在眼泪的冲刷下妆容变得斑驳,像一只小花猫。
她拿着布擦了擦眼泪,却仍是止不住,就好像一条小溪似的。
睫毛因为流泪沾成了一簇簇的,她眨巴着眼睛,有一根睫毛还落在了脸上。
王月宜一边哭得吸气,一边说着,上下两瓣嘴唇还跟着颤抖,“崔昀,局势这么乱,万一我再也见不到四娘了怎么办。她可是我来西京之后的第一个朋友。”
原来她还在为局势的事情担心。崔昀眉头微蹙,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叠得整齐的帕子,递到王月宜的跟前。
“没事的,局势还没那么坏,别哭了。”
王月宜看到帕子后摇摇头,而后把一块布伸到眼前,一边抽泣又一边不好意思地说:“我已经擦过了。”
崔昀定睛一看布的花纹,跟他身上的袍子一模一样,王月宜手上的竟是他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