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聒噪的家伙一直到房间熄了灯还保持着一晚上的沉默,风间芽美犹豫着又多等了几分钟,最后终究是没有那个耐心,翻个身背对着大门,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床才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其实我看转播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学姐有继续在打球真的太好了。”橘利佳两手枕在头后,在昏暗中盯着天花板,“她没有因为我放弃篮球,真的太好了。”
长叹一声,风间难得叫了她一次队长:“喂Captain,你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橘反问道。
“偶尔存点坏心思是不用多交税的。”风间哼哼了两下。
“坏心思啊,”橘眨了眨眼睛,“我明天不想给你助攻想单打算不算?”
“算了当我没说,你这家伙还是好讨厌啊!”风间把被子拉过头顶,“睡觉!”
“可是恨一个人太浪费时间了呀。”橘的声音越说越小,好像是想说给她自己听的一样。
她从未觉得中学的三年是在委屈自己,就像她并不觉得瞒着手臂的伤强行上场是在委屈自己,也不觉得只字不提更衣室事件是在委屈自己,若是靠委屈自己的一口气,那根本撑不到最后。
时不时会觉得无助,是因为她能够用来同高良抗衡的筹码只有她自己,她在那个当下拥有的只有自己,能够牺牲的也只有自己。
去讨厌他和她们确实是个选择,橘利佳不会这么选,不过有人会选。
枭谷和星林学园的比赛被安排在了第二日晚场,看台上座无虚席,大赛组委会果然比谁都更懂卖门票的技巧。
先到场地热身的是星林,枭谷则在休息室稍作等待,宫野未纱趁着大家换衣服的功夫,又把白天收集到的资料提了一嘴。
这是一支相当年轻的女篮队伍,今年才是建队第三年,首发和替补全是三年级,教练和队长是同一个人,传闻是九州第一后卫,但出场时间太少,很难参考。
“九州第一后卫,”风间抬起头来,“不是冲绳那个刘丽吗?”
“你知道今年星林在九州地区赛上打出什么比分吗,”宫野摇了摇头,“刘丽她们被拦腰砍了。”
“难怪……所以这次北嘉女高才会被分到这么后面的组啊。”橘戴好了发带,甩了甩头发,然后弯腰凑过去看了一眼宫野的笔记本,“嚯,好平均的数据。”
“队长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的,”吉村挠了挠后脑勺,“星林去年连九州地区赛都没进,才是鹿儿岛四强。”
“说不定她们等的就是今年呢?嘿嘿,看我怎么给刘丽报仇。”橘耸耸肩,抬手推开休息室的门,“走,热身去咯!”
这才一脚跨出门,正巧就碰上穿着浅青色队服的星林队长带着队伍经过走廊,她的步伐节奏没有因为打开的门而有变化,好像刚站在门前的橘利佳并不存在,或者是在她眼里并不存在。
有些路确实很漫长,对不能够以平常心回忆起那段岁月的橘来说很漫长,然而对于她来说甚至称不上平坦,十几岁的少年人有几个四年,花了一个四年离开东京再回到东京,她的选择就是找一个人来恨。
如果那一天橘没有带着滴血的伤口说出“快走”,她大概会做出其他的选择。
破碎一地的窗玻璃里映照出了自己的脸,正在扭曲着,正在一点一点被这个后辈撕开,曾以为公平的每一次竞争都在那一刻被写上了妒忌,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橘利佳是天才,没有人会责怪不如天才的普通人。
有人会拍着普通人的肩膀说:“你辛苦了。”
有人会拿着普通人的退部申请说:“你没用了。”
而在四年后,天才会在赛前伸出右手,带着比过去还坦率的笑容说:“请多指教。”
一直到和回忆里的人真正重逢前,橘利佳都在想对说出“都是因为你”的学姐来说,篮球是什么,她想让自己感同身受的是什么,那值得让她痛苦吗,那值得让她逃跑吗。
或许过去的自己把“只要有喜欢就够了”这种心态加在别人身上,本身也是一种傲慢,不过学姐解决课题的钥匙并非橘的愧疚,她只是想留下那句话,在橘的身上留下一个靶子,存放无处而去的恨意。
当裁判将球抛向空中的一刹那,橘和她对视了一眼
——你想要问篮球的问题,都会由它回答你。
——那么,先赢下这场比赛吧。
任何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都值得被铭记,在平安夜的晚上,枭谷和星林打出了一场绝对高质量的比赛。
这六十二分钟,是四年后的橘利佳在替四年前的橘利佳补上没有说的话。
“如果你可以因为我而放弃什么,那你就不是因为我才放弃了什么,你是因为你自己。”
等到大家都回了休息室,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橘对着学姐的背影说道。
“还有,如果恨我是一个好选择,那和爱你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