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头一屋子的画,全部都是李相夷。
他斜倚窗框,仰头饮酒。
他负手而立,归剑入鞘。
他举杯饮茶,勾唇浅笑。
他横剑身前,杀气四溢。
他白衣纤尘不染,身姿挺拔,却偏过头背着人偷偷吃糖。
他红衣提剑,踏月而来,意气风发的脸从雾气中隐出。
他端坐高位,垂眸冷笑,伸手抚平衣角飘带。
他拔剑掩去半张脸,只用一只眼睛自下而上地看人。
李相夷。
李相夷。
李相夷。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种表情,都在画里永远凝固,封存在这世上不为人知的角落。
他说过的话,做过的诗,与少年热血一同,字句烫烙。
清焰姑娘曾说,“我最擅长的其实是画,却只是不愿画与人看而已。”
她的画风不是时下流行的‘写意’,而是颇为古雅的‘工笔’,细致写实,纤毫毕现。
以狼毫小笔勾勒,随类敷色,层层渲染,尽其精微。
画中人像是穿透了十年光阴在凝视他,那份栩栩如生让他觉得心里钝痛。
叶姑娘曾说她其实不爱李相夷。
他信就是傻子。
与他年少时喜在人前炫耀的爱意不同,沉默的爱是寄不出的信,无法开口的挽留,伸出又收回的手。
其实这种时刻……他也不是未曾有过。
他本以为今夜心中已被填得足够满溢,却没想到又猛然撞入一片汪洋。
那挂在屋内正中央的一副,正是两人初见当晚,他一袭红衣,倚在窗框上饮酒,背后一轮银月如盘。
她在下面提了一行清俊飘逸的小字。
愿君永如天上月,皎皎千古不染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