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咱们到了。”
孟与青慢慢回了神。
叮咚起帘轿辇退下,孟夫人抚了钗发华服,瞥一眼孟与青,敷衍叮嘱几句宴上不得失礼。
孟与青垂眼应了:“受母亲教诲。”
见她乖觉,孟夫人这才淡淡朝孟倩华使了个眼色,而后便去了前头诰命夫人们聚着的牡丹亭。
孟倩华并不愿与她同行,沿路遇到几个手帕交便愉快上前交谈,几个人言笑晏晏地一同离开了。
孟与青也不在意,朝着另一方向走去。
长廊亭中挽着金丝双面苏绣,系带坠子的金玉击撞声清脆。
红笺四下看着,忍不住轻声道:“双面苏绣价值连城,搁宫中竟然只做个挡风用的帷幔,当真奢侈……”
孟与青没有说话,抬头望向远处。
浩浩高殿宫殿掩在雾里,不见尽头处。只有高翘廊檐下悬挂的四只金玉灯笼熠熠生光。
当年晋惠废帝喜好奢侈,大肆动土修建天祥宫以求长生,搜刮民脂民膏,折腾得民间苦不聊生。
当今圣上就是打着晋帝昏聩荒淫、为民求生的名头逼宫,一路兵马临城杀上京都,得尽了民心。
可如今半年过去,宫中奢侈之风不减反甚,更有消息传言,贞康帝有心想要复建天祥宫。
脚下的石子路已经变为了玉阶,脚步声密密,孟与青扭头看过去。
廊檐下,着宫装的婢女高举银盘糕点匆匆而行,步履轻轻神色紧绷不敢抬头。
不过将将入夏,这些宫婢已经换了霞色轻薄纱裙,下了雨天寒湿冷,有几个年纪小的冻得手臂都泛了青。
身后有位一同进宫的不知谁家的小姑娘,小声地说:“这样凉的天……”
“嘘,姑娘慎言。”
小姑娘立即捂了嘴朝婢女眨巴眨巴眼睛,正要转身离开,仰头却撞入一双令人过目难忘的眉眼。
她立即轻吸一口气,瞪大眼睛:“你是……孟与青孟姑娘吧!”
身旁的婢女忍不住心中叹息。
见孟与青茫然,红笺凑上前低声道:“这位是张阁老的女儿,张嘉儿。”
文华殿大学士,前太子太傅张阁老。孟与青定了神,笑着见礼:“张姑娘。”
她言语温和,并不在意自己方才的出言无状。
张嘉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叫我嘉儿就好。”
她显然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天真活泼,不顾婢女提醒,微提裙裾好奇又激动地跟着她走。
“从前只模模糊糊听闻姐姐姝色,如今见了真人才知道传言竟描不出半分姐姐风姿。”
孟与青在道观中养至及笄,又因传言过盛孟国公不喜极少参宴,只入过闺秀圈子里的几场小会。
后来也因着孟倩华使绊子的关系连小会也不再去了,整日里窝在自己房里看各种书,张嘉儿没见过她是应该的。
莫说张嘉儿,京都中人也少有人当真见过她模样。
也有家中兄弟好奇悄悄去问自家参过小会的姐妹,但得到的只有一句冷冰冰的鄙夷“别想了你配不上”。
再不服追问便就只有“你文章看完没?书读完没?武习得没?可能比得上卫小将军?”的一连串羞辱。
但这些孟与青却不知晓,那些姑娘们也矜持不同她说。
其实她和卫明御见的次数并不多,但也认同对方长相清俊性格温雅不失为良配,存了羞涩的少女心事。
“……是吧姐姐?”
“嗯?”孟与青一怔。小姑娘说话清脆又快,走一下神就忽的过去了。
张嘉儿已经亲切地抱住她的手臂,小声道:“我方才说,这是当今陛下登基之后第一次邀约官眷设宴,姐姐这样美,定能够将那些不实的谣言给压下去!”
孟与青莫名其妙:“什么谣言?”
闻言,张嘉儿脸上的豪情壮志顿时凝固了,吃惊地瞪圆了眼:“你还不知道?”
见对方确实一脸茫然,她都顾不得扼腕叹息,仔细解释了起来。
新帝登基,如今的王公贵族们自然也是新换了一批。
他们大多是自各属地来,近日才迁进京都,以至于虽对孟氏嫡女的名声有所耳闻,却均未曾得见,也多是不屑一顾。
前些日子三皇子谢忱甚至醉后扬言,嚷嚷着什么“京都第一美人”的名头都不过是夸言自大,她孟与青也没比人多出个鼻子眼睛。
孟国公于国有功,他的嫡长女被当朝皇子言语侮辱自然不像话。
贞康帝得知后大怒,直接罚了三皇子一个月禁足,又赐了孟与青一盏玉如意以示宽慰。
这件事闹得不大不小,但到底在冀地族世家们口中传开了,以至于不少人都私下取笑说孟氏嫡女其实容貌平常,完全当不起“第一美人”的称赞。
但孟与青其实是完全不晓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