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天时间,来安居上下便明显感觉到了变化,丫鬟们去取饭,厨房的管事妈妈客气起来,食盒里的分量和花样也与往日不同;照例去领每半月发放或更换修补一次的蜡烛、胰子猪苓、炭炉等日用,每样都超量超品级了不说,还被追着多给了好几匹名贵的绸缎,说天气渐暖,拿去给符姑娘裁剪几身新衣裳。
就连符婉儿前日随口一句想在院角靠墙那颗歪脖子树上装个秋千,都不知怎么被人听了去,工房的人竟主动找丫鬟们打听符姑娘想要什么样式的。
有两个偷奸耍滑的值夜婆子,跑去别人院吃酒过夜。次日一早回来,先是迎面撞上从门里出来的福双,后又看见红萝送三房的范妈妈和六房的一位老妈妈从符婉儿屋里出来,当下惊疑不定,这偏僻冷清的来安居什么时候成香饽饽了?
见红萝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她们立刻心虚地垂下头。
范妈妈看得明白,但并不打算多管闲事,她此次来只是点个卯应个景,不显得三房太过怠慢客人罢了。还是她自作主张,三夫人压根不知这回事,知道了怕是也不会理。
另一位老妈妈倒是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红萝姑娘,家里规矩多,你们主子初来乍到不清楚,你可得好生学学。这规矩学不好,说小了是玩忽职守,说大了可就是败坏家风。”说得两个婆子是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送走两位妈妈,下人们纷纷围上来打听情况,红萝牢记符婉儿的叮嘱,一概一问三不知,把人都堵了回去。
到下午,又有人来探望符婉儿。竟是奉欣堂的一等大丫鬟青如,那可是姜老太太身边的大红人,因受老太太喜欢,平日吃穿用度比别人家的闺阁小姐还要尊贵几分。
她简单问过符婉儿安,没说几句话就走了,但已然能叫所有人看明白一件事,昨个儿还是不受待见的远客,今儿就怕是该正经叫一声主子了!一时间,来安居不少人都心惶惶的,特别是那几个眼睛长在头顶,不仅怠慢还用刻薄话酸过符婉儿的大丫鬟老婆子,纷纷低调温顺起来,说话行事如履薄冰,生怕惹恼符婉儿,一个不好,告到大主子面前去。
但很快她们就发现,符婉儿似乎压根没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仍整日窝在自己屋里只叫红萝一个贴身伺候,像是摆不来主子谱,对谁都斯斯文文客客气气。即使犯了错,也不过叫人重做过或弥补,连句重话都没有。大家便以为她脸皮薄怕得罪人,小心伺候了几天,又逐渐放肆起来,因符婉儿在外已有了几分声势,出去混日子反倒更恣意了。
人就是这样的,让一步,进三尺,你对他好言好语,他当你软弱可欺。
红萝颇为不解,“姑娘明明都看在眼里,怎么也不管一管?”
符婉儿曲腿坐在炕上看书,手里还拿着一支铅笔,一边看一边写写画画,头也不抬道:“随他们去吧,横竖我是主子,她们是奴才,短不了我的。况且又不是能长久伺候的人,一些小把戏,没必要置气,免得传出去说我不能容人呢。”她对来安居这一批下人没什么印象,也不甚在意。
红萝摇头,“说这么多,其实姑娘就是懒!”
还真叫红萝说中了,她的确是懒得管。
曾经她就是太逼着自己,初入这繁华之地,敏感自卑,害怕叫人看低所以事事要强,最后撞得头破血流,也没几个人会念着她的好。经历了那许多大起大落,她已经倦了,虽然这样会显得她很没本事,但着实不想再为些不相干的过客多费力气。
红萝劝不过无奈放弃,见符婉儿沉迷于书本,好奇地往炕几上看了眼。她跟着李觅略学了些字,逐字念道:“算法统宗,姑娘怎么开始看这些,想学算术吗?”
符婉儿伸伸懒腰,“写不来诗词歌赋,学不会琴棋书画,能做个账本,打个算盘,也算有个傍身的本事吧。”说来奇怪,她看到文章诗词就头晕眼花直犯困,死读了十来年的书,现在叫她念书还是会本能的抗拒,但给她几个算术琢磨,反而能沉得下心。
只是读书人家的孩子都少于学这些,士农工商,说起算术就想到商贾,地位远不及四书五经。
但她喜欢那种感觉。
虽也没有一点就通的天资,但一步步演算下来,找到逻辑解开谜题,思绪好像也跟着开阔了,只觉一片心静。
红萝指着散了一桌的稿纸,纠结道:“姑娘这字还得练练。”硬笔写出来的字迹都这么草率更莫说软笔。
符婉儿被揭了老底,当下大窘,呵呵两声,“再说,再说。”
这日天气晴好,符婉儿昨夜没忍住挑灯多看了本话本子,怕又得上短视的眼病,早上便没继续看书,披了件月白色圆领对襟大袖衫到院子里溜达。
见树下多了个秋千,走过去抻了抻,挺结实,随坐了上去。
她最近长高了点,红萝在屋里给她缝新的衬裤,院子里静悄悄的,其他人又不知躲哪儿偷懒去了。
等了半天才看见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穿着秋香色短比甲的小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