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巧的是,宗信也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夏小五,两人的目光在刹那间相遇,又十分默契地转弯去了别处。
牡丹是多么聪明的人,一眼就看出了两人的问题。
她不由得心中暗叹,要是把宫良玉的烦恼给这两人该多好,可惜世事总是事与愿违。
夏小五默默地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随后问道:“他不喜欢相亲吗?”
牡丹:“从两年前开始,他家就给他张罗了,只是当时尚且年轻,不急,可到了今年,十八了,据他说是他爹娘认为他一时半会儿也考取不了功名,成不了业,倒不如早早娶妻成家算了。”
夏小五在心中默默琢磨着“十八了”这个语气,这三个字。
越琢磨越不对味。
十八算是她年龄的零头了,她都没急,宫良玉家里却是急了,这么一比较,显得她好随意啊。
一群人一边走着,一边聊着,来到了溪川书院。
落座之后,夏小五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位置,果然是空的。
她心中也突然一空。
相识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的半个月,但夏小五是真心把宫良玉当成朋友,教室里的座位,就好像她心里的位置一般,大家都坐着,她心里就是满的,有一个位置空了,她心中也随之有了空缺。
夏小五不由得黯然神伤。
也许终有一天,大家都会分开吧,如今的嬉笑欢乐,会在某一天变成回忆,到了那一天,天大地大,她们各自为家。
或许有一天会重逢,会一起回味往日种种,感叹一句年轻的美好,赞一句友谊长存,却又默默在心中承认往事已矣,就连回忆都可能在岁月的磋磨下愈渐模糊。
而她呢?
离开了溪川城,隐入了溪川河,她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天各一方的距离,还是近在咫尺,却人鬼终有殊途。
夏小五收回视线,坐直身体,她紧抿着嘴唇,不多言,不多想,唯恐决堤的情感冲破那个缺口,一泻千里。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孟夫子上课的声音。
他念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念着,他目光一转,看向夏小五,笑道:“小五同学,你来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夏小五心想,干嘛非要在人家伤春悲秋的时候点起来回答问题?
但又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最起码能够分散一下注意力。
夏小五站了起来,磕磕碰碰地说着她的理解,她说着她能想到的一切,越说越多。一旁的孟夫子带着笑意看着她,任她说着。
一旁的宗信原本想像以前那样默默给她打小抄,却突然发现,她说得虽然不连贯,但其中的意思她却是明白的。
宗信收了心思,不由得想着。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小五已经养成读书思考的能力了。
他心知这是一件好事,却令他不由得沮丧和莫名的心慌。
*
没了恶鬼作祟,放弃去想宗信的事,夏小五看着窗外,苍蓝的天空之上,白云如流水一般缓缓飘过,正如时间一般,平淡的消逝。
放学之后,夏小五带着作业去了醉梦楼。
牡丹正得空,她一边梳妆打扮,一边透过镜子看向桌边的夏小五,无语道:“你能不能回家去写?好不容易放学了,我一闻到书的味道就头疼。”
牡丹入学的最大动力就是好奇心,可是读书的压力,庞杂的知识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她的好奇给压得粉碎,她现在除了必须的功课之外,不想在任何地方看到教科书这种东西。
夏小五出来就是希望能尽量避开宗信,所以她又怎么可能回去?她直接拒绝:“你疼着吧。”
牡丹怒而起身揍她:“所以不是疼在你身上,你就不在乎是吧?咱们之间的姐妹情呢!”
夏小五抱头:“被你一拳给揍没了!”
牡丹扬起拳头吓她,又兀自叹了口气,搬了把椅子坐下来,问道:“小五,你为什么拒绝了宗公子?你不喜欢他吗?”
夏小五头也不抬继续写作业。
牡丹看她拒绝回答,也不再多问了。
她知晓小五是个开朗的女孩儿,若是有什么事能让她三缄其口,那一定是她心中最深处藏着的伤口吧。
牡丹把独处还给夏小五,坐回原位继续安静地梳妆。
却在这时,一个人影破门而入,又立刻关上房门。
牡丹柳眉微横,正欲斥责时,发现是宫良玉。
宫良玉背靠着房门,压抑着喘着气,又侧着头,注意着门外,一向妥帖华丽的衣服如今有些褶皱,衣襟敞开着,额间布满了汗。
他一向爱美,从未像今天这般一身狼狈。
好一会儿后,他才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他大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