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抱怨了一句:“字实在是太多了,你写这个不累吗?”
宁平笑:“属下原本也是读书人,写几个字算不得什么。小姐看完了?”
段晚宁摇头,把册子合上道:“顾展怀的事我自有道理,你不必疑心他。至于苏轻弦,那几处外宅我会去看看的,但这于大局上并不影响。”
宁平“嗯”了一声,知道此时最好不要再在这个事上多做纠缠,于是询问起了别的事道:“贞善郡主已经到了上都,官家应该会给她指婚,小姐有什么考虑?”
段晚宁起身伸了个懒腰:“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再好也不能分两半用,是不是?”
明明是开个玩笑,但宁平却一脸严肃,起身拱手道:“小姐若有吩咐,属下必当誓死从命。”
段晚宁呆了呆,上前一步按住他的手腕:“阿却,我是开玩笑的。”
“属下是认真的。”
段晚宁顿了顿,终于想起来什么:“阿却你,是不是怨我?”
宁平瞥了一眼她搭在自己腕上的手,纤长的手指如水葱般细嫩,根本不像习武之人的手。
“属下不敢。”
“不敢?”
“不曾怨过。”
段晚宁苦笑,手上用力将他行礼的手压了下去:“我承认当初是我考虑不周,叫你与七公主亲近,其实也是担心你科举万一落第。”
“为了小姐,属下拼尽一切都要完成任务。”宁平认真地说,只是把“任务”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任务?考科举,当大官,跟公主结交,全是任务,并没有一件事是出自他本心的,可他却一直在拼了命的努力,把自己放在一件工具的位置上,却只是为了她,而只字不提春意楼。
段晚宁不是听不明白,但她不知该说什么。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愿意深究,为什么自己就好像理亏似的,又为什么不敢回应他的话,自己在怕什么呢?
她想快些捋清思路,但脑子里一瞬间想起的人竟然是苏轻弦,因为他?段晚宁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想起他呢?所幸她并不是个敏感多思的人,虽然这些疑惑和念头闪过,但一下子想不通也就放下了。
沉默许久,段晚宁忽然问:“阿却,你觉得玲珑怎么样?”
对于这个问题,宁平有些意外,他未加思索便道:“属下虽在上都,但几乎不与楼中人接触,与玲珑堂主也只是见过几次。”
“我没问这些。”段晚宁道,“以你的感觉,她可靠吗?”
宁平更加惊讶,玲珑和段晚宁的关系他是知道的,若是连玲珑都不可靠,那还有谁值得信任呢?
段晚宁见他不说话,摆了摆手道:“罢了,问你这些也是无用。可能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也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春意楼的内鬼抓了一个又有一个,这事搁谁身上也难免介怀。”宁平宽慰道,“小姐警惕起来是好事,毕竟咱们筹谋这么久,若是毁在自己人手上就太可惜了。”
“说起咱们的事。”段晚宁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晋王一直让我对付龙影,我看他是脑子坏了。”
宁平“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敲了敲自己额头:“小姐这话倒是没错,这位晋王殿下,脑子确实不太好使。”
段晚宁瞥他一眼也笑了,无奈道:“虽然这人是师父选的,但我始终觉得他不太行。将来真的要是当了皇帝,必定是个翻脸不认人的。”
宁平皱眉道:“小姐既看到了这一层,那和他解除便要多留个心眼。那人虽不甚聪明,但我瞧着是个狠辣无情的,说不好真的会反咬中咱们一口。”
“你放心,我防着他呢。”段晚宁秀眉一扬,含笑喟叹,“阿却,我们有好久没像这样聊天了。”
宁平的眼中闪着光:“自我来上都赶考,已有近四年了。还记得以前老楼主还在,你总是躲在华山闭关,一次就得好几个月。我都是偷偷上山去给你送吃的,生怕被老楼主发现。”
他的话把段晚宁也带进了回忆中:“若是师父在就好了,这些事他一定能想明白,一定能解决。”
“阿宁也可以。”宁平认真道,“我知道。”
段晚宁笑望着他:“一直愿意相信我的人,只有阿却你了。”
说话间两人四目相对,又像触电似的各自避开目光,想要说些别的却又一下子找不到话题。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蜡烛的噼啪声轻响在两人之间,叫人心头忍不住泛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