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霜微微垂眸,回避赵不疑的注视,不卑不亢道:“恕妾斗胆,若论起来,妾还是六爷的表嫂。”
不论从前她是否与赵不疑有牵扯,如今她已为人妇,赵不疑的话就是唐突。
表嫂?赵不疑眸色瞬间转暗,嘴巴里传来血腥气,握在手中的折扇差点应声而断。
秦飞霜眼角余光看见他青筋暴起的手,不由提起一口气,然而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违和感,却突然减弱了些许。
良久,赵不疑才忽然笑道:“既是一家人,便无需避嫌了。”
秦飞霜:……
表嫂和小叔子不更该避讳吗?
见她不答话,赵不疑自顾自说道:“何况你我尚为故友,久别重逢,合该一聚。今日没有君臣尊卑,也无男女大防。敢问秦姑娘可否陪赵某一游?”
赵不疑一身白衣,站在春日的田垄间,缓缓向秦飞霜伸出手。
麻雀在枝头跳跃,孩童在附近嬉笑,微风拂动他的发梢,一切刚刚好。
秦飞霜咬了咬唇,抬头直视那双与家宴那晚截然不同盈盈带笑的眼睛,眉头轻蹙,严词拒绝的话却莫名梗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赵不疑也静静回望她,只等她的决定。
好半晌,秦飞霜才轻轻点了点头。
赵不疑眸子里瞬间像元日的灯火,一片璀璨。
秦飞霜见状,在心底叹了口气,再抬头时,便真的像对待久别重逢的友人一般,与他并肩走上田间、地头。
路过一片才抽穗的麦田,秦飞霜指着麦苗对赵不疑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赵不疑可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贵公子,唇角轻勾,笑意似春风顽皮地爬上他的脸颊,“秦姑娘可考住我了,这莫非是麦苗?”
对上他似像非笑的眼眸,秦飞霜恍悟,帝王每年都要春耕开镰,祈祷五谷丰登,又怎么可能不认识麦苗?
秦飞霜眼珠一转,忽地指着田垄排水沟边的几簇“绿草”道:“那你肯定不认识这个。”
赵不疑随之看去,那绿油油的不还是麦苗?便疑惑地望向秦飞霜。
秦飞霜见状就知道他没认出来,一拍巴掌道:“你认错了吧?这可不是麦苗。你看它的叶子,长而平直,颜色也比麦苗深,还更喜湿。它呀,名字叫——”
秦飞霜故意卖关子,眼睛看着赵不疑,等着他询问。
赵不疑从善如流,“还请秦姑娘不吝赐教。”
“洗肠草,根茎可以入药。”秦飞霜道。
赵不疑认真点头,仔细看了那洗肠草几眼,表明记住了。
秦飞霜被他举动逗得窃笑不止。
远远听见两人对话的庄户们:……那玩意,不就是韭菜吗?
此处原就在北山皇家猎场脚下,两人在田间溜达一圈后,就自然顺着山间小路悠然而上。
路边除去一圈圈的梯田,便是秦飞霜划出的许多块药田。
赵不疑还是头回见到有人在田地里盖许多半人高的小屋子,把土地分割成一块块的,蒙古包似的区域,故而十分好奇,指着药田询问道:“不知那是什么去处?作甚都是小屋子?”
“那是我家的药田,里头的药材都可精贵了,经不得风吹日晒,偏偏又喜光喜湿。没奈何,就只能给它们盖屋了。”秦飞霜道。
赵不疑听得有趣,“何人想出这等主意?还是珍惜药材都得这般种?”
“非也非也。珍惜药材大多还是天生地养,寻常的药材也不会这般娇嫩。一般都是富贵人家遇到那些难寻的药引子,迫不得已而为之。”秦飞霜解释道。
赵不疑闻言,转过头去,再看向药田的眼神已十分不善。
秦飞霜身边需要难寻药引子的,只有陆璃。
“呀,我们来得巧,快看,前面有一片桃林,桃花竟然还没谢。”秦飞霜远远看见一片灿烂烟霞,忍不住兴奋道。
赵不疑掩去眸底情绪,跟在秦飞霜身后走去。
前方果有好大一片桃林,掩在道路尽头,好险叫她们错过。
桃花开得热烈而喧腾,远望如烟似雾。待走近了,方可见花瓣重重叠叠,一阵风过,花落如雨。
秦飞霜快走几步,俏生生立在漫天花雨之下,回头冲落后的赵不疑微笑招手,示意他快跟上。
山林间,花树下,她含笑望着他,像极了天地灵气幻化出的山间精灵,美好得像一场镜花水月的幻梦,仿佛风一吹过就会消散。
赵不疑下意识加快脚步,却在距离秦飞霜一步之遥时,又停住了身形。
已经继续向前的秦飞霜忽有所感,再度回头望来,疑惑地看着他,嘴唇微张,好似在问他为什么不进来?是不喜欢这里吗?
不,他是太喜欢了。
可是,他害怕。
从小到大,但凡是对赵不疑表露过善意的人,或者他喜欢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