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必抬头。”娄持声倚着墙,屈着膝盖半蹲着,凤眸从自上而下变为了自下而上,睫毛如残蝶震颤,“奴才会抬头看您。”
姜依一时间生出了坏心,她想知道他还能这般顽强振翅到几时:“这回又敢看着我了?”
娄持声瞳孔微颤,那里面流转的是姜依的倒影,睫毛呼扇而过,如同一双温柔的手正在轻抚眼中的影像。
娄持声垂下了眼,姜依的倒影也霎时间消失不见。
姜依的视线落在了他的鼻梁上,那里有沁出的薄汗,她顿感心好似被羽毛轻抚而过,不疼不酸,但痒痒的。
“殿下可是闹够了?”娄持声轻轻地询问着,“奴才的腿要坚持不住了。”
姜依这才如梦方醒般倒退离开,娄持声撑着墙站直了腿,两个人均是长出了一口气。
姜依拿起油纸伞,想了想又把它靠到了墙上,伞上栀子花的图案缩成一团:“如果你不喜欢花会枯萎的样子,那这把伞适合你,毕竟画不会。”
“不是不喜欢的……”娄持声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姜依的裙摆摇曳离开,却又留下了一抹白,娄持声顿感伞热的惊人,灼的烫眼,他不知道该将它收到哪里去……
姜依走在宫道上,思索着老皇帝确实如娄持声所说,早年勤政爱民,攻城略地,文韬武略样样上佳,可随着年纪增大便没了年轻时候建功立业的志气。比起整日整夜的批奏改折,如今更像是想守着江山,守着早年的盛世名誉,混日子等死。
上进困难,可要是下滑也不过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懈怠久了,老皇帝可能都忘了继承皇位时的意气风发了吧。
其他人可以浑浑噩噩过日子,如果是掌握国家命脉的皇帝也混日子那对人民来讲简直是灾难。
若是细细想来,绍帝也不是突然一下子变得懈怠的,转变的节点是在姜直出生后不久,绍帝推门看见了悬于梁顶的萧氏,以及那张绝命言——若为大绍生储君,虽身死又何妨。
绍帝大恸,龙体抱恙,罢朝三日,这才有了后面萧仰假冒萧氏妹妹上位的事情。
姜依想,这皇帝还是个性情中人,他也是杀母立子的受害者,自小没有母亲庇护,实在是一件难过的事。
绍帝心中定然存了废除此制的心思,但是萧氏的自缢反而让他没办法提出来,太子作为杀母立子的受害者兼得益者,失去母亲的代价换来了如今的一切,定然不支持绍帝废除此制。
杀母立子本为防止牝鸡司晨,外戚乱政,防止深宫女人伸手过长,将皇子教养的过于温吞柔弱,但实在是泯灭人性。
又有谁是真的铁石心肠,又有谁真的不需要母亲的关怀,绍帝最后还不是封了养他的宫人为太后,太子还不是常作陪太后身侧,嗅着那没有血缘关系的母爱。
太子虽未养于妇人之手,但在绍帝的压迫下,也养了个优柔寡断的性子。
埋下的因并没有得到该有的果,现实所反映出来的一切都和杀母立子制度背道而驰。
有此番制度引出来的事情,在民间被编排成了各式各样的话本子,各种关于帝王的缠绵悱恻爱情故事各式各样。
譬如妖妃祸国,两人共看风月缠绵悱恻,诞下皇子后,君王含泪杀妻证道;
仙草投胎报恩,策马挽弓,与君王传出佳话,好不容易一起打下江山,却死于孕有皇子……
更有甚者还有某位君王好男色,夜夜笙歌在床笫间,男宠服金丹怀孕,怕是个男孩躲到了深山中,与君王来了个八百回合的你躲我藏。
想着书中番外的故事,姜依太阳穴突突突直跳,别太荒唐了,其他的还能勉强理解,关于男子有孕怎么想都不可能吧,是不是走错路了,这个故事应该去往名字里带花的那座城市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