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溪的第一感觉是头晕,她撑着小店里的柜台,大口大口喘息,却好像快要窒息了。
父亲如何说她的坏话她都可以第一时间反驳,可是她自己承认就让她接受不了。
那头的女人又重复了句,“是真的。”
“不可能!”她红着眼眶开口,“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你是不是破罐子破摔!”
她实在想不到妈妈为什么要这么抹黑自己。
“溪子,对……对不起。”
那头的女人颤颤巍巍哭起来。
顾溪泪水决堤,在姨妈焦急的目光下听着那头的哭声,摇摇晃晃好久好久说了句:“如果爸说的是真的,那你就不是人!”
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溪子!”姨妈一把攥紧她的手腕,“你刚刚跟谁说话的?跟你妈吗?你怎么能跟你妈那样说话!”
“我不知道!”顾溪在母亲的亲戚面前总是乖巧柔软,从未这般撕心裂肺过。
推开姨妈的禁锢,她像失心疯吼:“是她做错了事!是她!不是我!”
姨妈傻愣的看着她跑远,没有去追。
这个点已经没有班车了,顾溪拿着父亲给的零花钱她存着舍不得花的钱,包了辆车回市里。
她一路上默默不语,一个劲流泪。
司机怕她出了什么事一路问东问西,她硬是一个字都没说,最后只能加快速度,担心这孩子家里出了什么事。
“想我怎么样,想怎样?顾宏我受够你了,从嫁给你那天起我就后悔了!”
顾溪赶回家在家门口听见的就是这个话。
她收住脚步不知道如何,屋里传来更多的声音。
叔叔姑姑们的,都是指责母亲的声音。
“周秀萍你真是个□□!顾宏起早摸黑为了这个家,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你是忘了你有两个孩子了嘛,怎么有你这种当妈的!”
“你现在磕头认错还来得及,我们劝劝顾宏不和你离婚!”
若是曾经,顾溪一定会一头扎进去和所有人抗衡护着她的妈妈,她的信仰。
可此时此刻,她被多种情绪包围。
恶心的、难过的、愤怒的、绝望的。
她最疼爱的妈妈最想保护的妈妈像她的天,突然就坍塌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些势利眼的顾家亲戚和父亲倒成了受害者,她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要脸的东西,真是丢了我们全家人的脸!”出来的老太太嘴里嘟囔着,看见杵在门口的人愣住了。
顾溪阴沉沉剐了一眼奶奶,全身僵冷着走进去。
是她的回来,让叔叔姑姑们都垂下了指着周秀萍的手闭上了骂她的嘴。
怎么都是个女娃儿,还是顾家子孙,大家都有意避开她。
可总是温柔懦弱的周秀萍看见女儿突然叫嚣:“来呀,你们不是都想我死吗!”
“你言重了。”一位文化高的姑姑开口,“我们是希望你低个头服个软。”
“我服了一辈子软到头来得到什么!”
顾溪从母亲眼里看到了癫狂,她指着大家笑着吼骂:“你们都瞧不起我,从来没有把我当人!我告诉你们嫌我丢人是吧,我明天还要出去叫卖!”
顾溪耳朵嗡嗡响,表情呆愣震惊望着她,像是从来没有了解过。
被兄弟们拽住的顾宏像一头雄狮甩开禁锢扑向周秀萍,“老子打死你这个昌妇!”
拳头搭在皮肉骨发出闷哼声,周秀萍拼尽全力反击,很快如一只小鸡被老鹰欺负。
“啊啊啊!”顾溪受不住捂着耳朵大叫,傻住的姑姑叔叔们冲上去拉开顾宏。
他们的妈弓着背跑进来,杀猪般地叫:“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非要把这个家弄垮是不是?两个孩子不是你生的嘛!”
“我不要!”鼻青眼肿的女人爬起来瞪着顾溪,“我谁都不要!”
那是一种被丢进冰池子了的彻骨之寒,又立马捞起来丢进炼铁炉里烧,大冬天的出了一身虚汗,双腿无力跌坐在了地上。
顾溪是一瞬间就感觉到了来自母亲的怨恨。
这还不够,顾宏嘶吼:“儿子你想都别想!是我顾家传宗接代的!你把女儿领走为你养老送终!”
在混乱中,顾溪全然不知自己有多慌张,狼狈地看向周秀萍。
周秀萍从小知道顾家重男轻女,自己的女儿能被顾家随随便便一个人使唤、责骂,可她那天后来说出了让顾溪一辈子都原谅不了我的话。
是一辈子。
哪怕那个姑娘本性善良做不到不管不顾,但心里的裂痕长成了高墙,她再也做不出抱着妈妈撒娇的女儿,再也没有话题和母亲像姐妹般聊天。
后来曾经说她体贴懂事的周家人,个个都认为她不孝,个个在背后戳她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