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懂他的心意,没让他笨拙地待人家好,落了空。还愿意有所回应,有什么比这更珍贵。
蒲希冉才形单影只地回了深宅,就收到嫂子请帖,叫她搬回去同住。大抵是怕她不愿,特意吩咐了她从前院子里留下的管事婆子传话。
既是嫂子诚心诚意的邀请,推却倒显得自己心有芥蒂一样。当晚,便收拾了简单的衣物,搬了回去。
相隔不久,再遇见小妹,便仿佛换了人一般。
从前喜欢穿洋裙,将头发烫成公主卷毛。如今一身素色旗袍,用根簪子,将头发绾起来。从前是清丽俏皮,如今倒是添了一分妩媚。
“嗯,不错。”蒲修臻点了点头,看见她那双哭肿得像个桃儿的眼睛,还是将剩下打趣她的话,都咽了回去。
等候晚膳的时候,冷不丁地问了句:“至于不。”
不过想到小妹是这样易动感情的性子,平常看个话本故事,遇见些生离死别,也会戳中泪点。
也许也没有多在意他,但是分离这件事本身,便足以让人难受了。
“那不然呢?”蒲希冉吸了吸鼻子,反问:
“我是与云亭哥哥相识了十几载,几乎从小长到大。可与沈郎先成亲后蜜里调油。难不成要用半辈子的时间,去缅怀与前夫的感情?”
尤其,不是她先放手的,恰恰相反,她还是被放弃的那个。
“我没那个意思。”蒲修臻哂哂一笑。
他自是比任何人,都希望妹妹过得好的。
“原本还以为,妹夫不在,你会跟我打探云亭近况。”
现在看来,也没必要说了。
“左右不过是,他又贴了几场戏,获得了哪些爱戴。等他生了长子,你再告诉我不迟。”蒲希冉决绝道。
她需要时间抚平伤疤,但不会抱着伤口,伤春悲秋一辈子。
蒲修臻的嘴角抽了抽,傅云亭马上就要休妻了,这长子,又从何谈起呢?
但他不想打扰小妹终于平静下来的日子,便是什么也没说。
仆妇陆续上了菜,顾愉先给她盛了汤,才缓缓开口:
“我还怕你不来,那我今晚真要睡不着觉了。你将嫁妆退回来的时候,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原想再给你送过去一半,后来你哥嫌我折腾,我便没再节外生枝。”
“我就算不来,也跟嫂子无关,是头一遭经历夫君出远门,心里太难受了。不愿意让人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蒲希冉倒是也没跟自家人客气,接过嫂子盛的汤,便也认了长嫂如母。
继续道:“什么样的人家,才得需靠嫁妆,才有话语权。夫君疼我,我便是一无所有,他也把我捧在掌心。”
不知是不是近墨者黑,被沈林轩带的,说起话来,丝毫不害臊。
顾愉听她这轻松的语气,卸下了心底的重担。
不因为小姑好坏,而是顾愉爱她的夫君,自然对他的家人,也重视一些。
被她嬉笑的语气感染,也同她说笑道:“喏,当初听我的,准没错吧。幸亏你没远嫁,咱俩还能做个伴儿,不然你若真去沪上读书,嫁人又留在了那里,不高兴的时候,都没口热汤喝。”
蒲希冉领了情,还是忍不住同她斗嘴:“我看,不是我需要倚靠。是嫂子需要人陪着和倾听吧,这与夫君分开的经历,你可比我有经验多了。”
顾愉终于放下筷子,轻轻捏了捏她还带婴儿肥的小脸,朝夫君嗔怪道:
“你也不管管她,目无尊长,连我都编排。”
“你管她,我管不了她。”蒲修臻只顾低头干饭,倒是有些感慨。
以前的小妹妹,因为年幼出远门、独自求学的经历;加之母亲早亡,基本上让她成了孤儿,配得感一直特别低。
现在好像比以前松弛、有底气了许多。
用过饭,顾愉陪她在小院散步,缓缓道:
“你的院子没动,嫁人前什么样,现在还是那样。我吩咐了下人,姑奶奶的卧房一直留着,不准用作仓房,也不用作客房。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家里都有你的位置。”
蒲希冉觉得感动,虽是哥哥赚钱能力强,家底雄厚,不是三间瓦舍,给了嫂子底气。
依旧感动于她的细心,十分自然地挽起她的手臂,甜丝丝地唤了声:
“谢谢嫂子,这样以后,哪怕跟夫君闹脾气了,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蒲希冉虽是这样说,倒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场面话需得体,却也记得,她当初为何急匆匆嫁人,在哥哥家里住不下去的。
这大概就是远香近臭吧,哥哥家,终归不是自己家。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顾愉拍了拍她的手背。
有门房送过来请帖:“夫人,对门宅子里的二太太,邀您过去一块打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