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春和景明,日丽风清,圣上出宫踏青祭祀。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京城出发前往渭水,皇后和程贵妃伴驾左右。后面是洋洋洒洒的文武百官和其亲眷,队伍足足有五里长。从后方看去远远宛若一条金龙,蜿蜒不绝。
沈绛雪倒不热衷此事,因为踏青,她不到丑时就要起来梳妆打扮,浑浑噩噩上了轿子后便昏昏欲睡。再度醒来时已是日上高头。但此时皇帝还未出宫,也不知大臣们如何想得,提前一个时辰就在城门口等候。
因为不少簪缨门第都会出行,姨娘特意为沈兰换上了最名贵的衣料,身上的首饰都是新打的,流光溢彩。但全身上下还是比不上姐姐身上的一件小物件。
这种场合,沈绛雪自然是不会怠慢了,她着了件青莲色织金蜀锦罗裙,头上只是带了几支玉簪,虽然看上去低调但是双臂却戴上了一对鎏金嵌宝珠玉臂环,玉石是上好的羊脂玉,上面的宝石有鹌鹑蛋那么大,着实精美,几百两白银是有的。
眼看就要到骊山,沈兰心里不由紧张,今日来得都是大人物,她唯恐出错得罪贵人,细长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微微发抖。
沈绛雪看出她的胆怯,伸出手轻轻拍了她的手背,温声:“别害怕,今日你跟在我后面就好了。”
沈兰紧张不安的心这才松下来,应声道:“嗯,好的姐姐。”
到了渭水旁,人群熙熙攘攘,少女笑声如铃,铺席藉草,围坐一团打趣。
沈绛雪被玉骨扶着下了轿子。在一众春衣里,她还裹着斗篷,实在有些格格不入。她也嫌热,但玉骨生怕她又受风寒,执意给她披上。
李凤□□马先行,早早就到了。她一身红衣团花纹织金劲装,英姿飒爽,正昂头骑着新的汗血宝马驰骋着草场。
一看到她,便满面春风道:“绛雪,你来了。”
青莲般的少女眸子弯弯:“凤虎,你今日可真是威武。”
“那是自然,我先去赛马了。”
程姣姣稍后才到,兴冲冲在沈绛雪面前转悠道:“绛雪你看我今日穿得怎么样?”
沈绛雪扬起唇角,浅笑夸赞:“好看。”
就皎皎不由脸红,低语道:“听说今日忠肃伯家的二公子也来了,他长得俊逸不凡,为人还很是温柔。”
“你前个不还说郑国公家的小公子不错吗,怎么今日又成忠肃伯家的了?”
“哎呀,那都是多久的事了。我才知道郑国公家的那个隔三差五就去那勾栏里头逛,去那地方的哪会是什么良人。绛雪,你看那就是忠肃伯家的二公子。”
顺着程姣姣的视线,沈绛雪就看见了对方,的确长得一副芝兰玉竹,翩翩公子的好模样,只是她的眼神很快就被但很快就被旁边的人吸引。
少年红衣似火,负手迎风而立,灼热了她的双目。宁晏秋很快对上那双温婉的眼神,稍稍颔首。
沈绛雪也微微点头回礼。一旁忠肃伯世子瞧见二人的细微动作,悄声道:“晏秋,你和朝阳郡主相识?”
“见过一面,郡主棋术了得,我甘拜下风。这不我最近一直精进棋艺,想再同郡主切磋一盘。”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动了春心。”
宁晏秋立刻反驳:“别瞎说,郡主名声要紧,小心惹人非议。”
对方倒是不以为意:“你刚行过冠礼,也该早日成婚。”
“我还不想成亲,过段时间就会返回边关。”
“那地方有什么好的,哪有京城富裕繁华。”
“可边关总是要有人守的。”
宁晏秋一直期盼像他父亲那样封狼居胥,惮赫千里,从而青史留名。对于娶亲之事,他是犹豫不安的,甚至有些畏惧。
他的父亲武安侯自他一出生就自请守边塞,再未踏入京城半步。自己的出生似乎只是完成父亲在京城中的使命。他再无任何束缚,对于京城也没有任何留恋,潇洒离去。
从小宁晏秋对于父亲的印象就是一副画像罢了,但是并不影响他对那个战功累累男人的憧憬和仰慕。
直到五年前,宁晏秋去了边塞第一次见到他的父亲,男人躬擐甲胄,从容不迫指挥着战士们。他身上的盔甲上有着不少磨损的痕迹,但是依旧寒光逼人。宁晏秋第一次感受到鲜血沸腾的灼热感。
即使他是武安侯世子,在军中依旧没有优待,同士兵们同吃同住,一步步从新兵走到了校尉的位置。要不是因为上次同突厥交手受了重伤被送回京城静养,他现在说不定还能再升上一品。
对于成家对于宁晏秋是渺茫的。幼时每逢过年,整个武安侯府桌子上只有他和母亲二人,还有一封父亲的书信,实在太过冷清。但是母亲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依旧同他说说笑笑。但是宁晏秋不想自己的孩子重新遭受一遍他的苦楚。他不想让一个好姑娘因为他在京城孤单寂寞守着一辈子。
这边二位少女还在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