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牛车慢悠悠行在山道上,从高处看就像下雨前屯粮的蚁群,缓慢又不失整齐地向前蠕动,盛夏的风中都带着滚烫热意,即使头顶有繁荫遮蔽,也还是倍感灼热。
陈家长公子陈光宗被太阳晒得出了满身汗,直觉自己脱了层皮,他偷偷看了眼坐在最前面的沈墨,很想吆喝一声给本公子打伞!可他是个狐假虎威的主,平常跟着裴智和太尉外甥屁股后面跑,真让他自个去还是怂的慌。
“热得不行吧?诺,给你。”原本躺在草堆里假寐的李成起身,把脸上盖的草帽丢给他,“我也是一片好心,劝你别去招惹沈夫子。”
陈光宗下意识接过,抬眼瞅了瞅那个大哥,看着怎么都是乡下人,也不知裴二哥咋就和他混在一起了,但既然是二哥的兄弟,人家还帮了咱,也不能不识好歹。
他把怨言咽回肚里,草帽的帽檐宽大,确实挡了不少太阳,这一路上其他人也没消停,不时能听见前面传来诸如“放我下去我要回家!”的凄厉哀嚎,甚至还有大胆包天的敢出言骂沈墨:
“你这挨千刀的贱人!老子才不要去受罪,快把小爷放下来!”
陈光宗正想探头看热闹,谁知喧闹声忽然全都停了,他疑惑地探头向前看去,倏尔瞳孔放大:
只见最前面的牛车后头拴狗似的栓了两个倒霉孩子,牛在前面走,他们就被绳子的拉力强拉着往前面追,腿都快软成面条了,脸上又怕又怒,却一声不敢吭。
沈墨坐在草垛上,冷眼旁观:
“怎么?刚才不叫唤得厉害吗,这会不叫了?还敢跳车逃跑,挺能耐的吗!”
有了应付裴智的经验,她对付这些熊孩子确实得心应手,不过确实没想到有人敢跳车逃跑,沈墨也是恼了,就让车夫放慢速度,索性把两人栓后面长长记性。
“呜呜呜呜,我要告诉我娘!”
其中一个学生嗷得放声痛哭,在这山间久久回响,很好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其他人都不约而同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再没人敢造次。
我勒个娘,这是煞星转世了吧?以后谁敢娶这悍妇啊!
陈光宗只敢在心里感慨了几句,就装作乖巧低下了头,心想干脆睡一觉算了,大不了等到了村里再想办法跑,他们这么多人,三个臭皮匠都还顶一个诸葛亮呢!
他哪里知道,上一个想跑的人,早已被沈墨治得服服帖帖。
牛车走得不快,沈墨为了这俩货的安全也时刻关注情况,他们被绳子扯着往前走,到底是色厉内荏的熊孩子,一踢到铁板就怂了,老老实实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就是止不住的哭嚎声吵得沈墨心焦。
忽然,凭借多年上课听声辨说小话学生的经验,她敏锐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异响,连带地面也微微震动,激起空中浮动的尘埃,几粒碎石随之滚落到车前。
“怪了,大黄今个这是咋了?”车夫见老伙计烦闷地打着响鼻,无上手抽了几鞭子,却怎么都不肯往前。
那不安的响声愈演愈烈,且飞快地接近,沈墨凝神远望,依稀看见山道上黑压压一片人马,正朝着他们逼近。
她秀眉紧蹙,这处山路偏僻,一般只有村民或者往来商贾去城里时才会经过,那些人明显不属于这二者,莫非······是山匪?
山匪一般活跃在灾荒之年,附近的村落无粮可抢他们才敢冒险去官道拦人打劫,更何况这是天子脚下,什么山匪敢这么猖狂?
沈墨心念百转,余光瞥见好奇张望的学生,当务之急是保护好他们,扭头问车夫:
“这附近可有小路?”
那车夫也上了年岁,是经过事的,很快也明白许是遇见山匪了,有些发愁地指了指右手边杂草丛生的小道:
“有是有,但难走的很,牛车上去指定要翻的。”
沈墨的心沉到谷底,对方没给她思考的时间,转眼已拦住了去路,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跨坐在马背上,手里拿着大刀长枪,铁塔般堵在前面。
为首的人似乎不善骑术,被颠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又胡乱抓着缰绳坐正,一脸络腮胡,偏又生了双小眼,嫌恶看了眼缩在车上瑟瑟发抖的一众大少爷,扭头阴冷地上下打量了下沈墨:
“小妞,你就是那个沈墨吧?”
沈墨还未开口就被人准确叫出了大名,心里咯噔一声,这山匪来得蹊跷,还直奔着她来的,他话里已是十分笃定,若否认只会激怒他,故而她坦然回道:
“是,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和周围的人互相看了看,均是哈哈大笑起来。
“大爷几个来打劫,顺道杀人!还用得着你问?!”
有个山匪猛地一挥手里的大刀,车上胆小的学生立刻就吓得哭出了声,唯有沈墨注意到,他拿刀的姿势格外怪异,不太像是惯犯。
注意到这点,她飞快观察了下其他人的姿势,果然发现他们似乎都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