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致精美的包厢忽而寂静,众人都被李泽远一番话震惊,各有各的思量,直到店小二端着茶点进屋。
他将茶点置于桌上,又偷摸放了张纸条在褚云姝面前,方欠身离开。
褚云姝含笑展开纸条,匆匆看了一眼,神色万分凝重,“来不及了”,这话是对李泽远说的。
她将纸条上的内容悉数念出,清脆泠然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更加清晰。
李泽远在听到“秋青颖坠落兖州,生死未卜”时,剑眉拧作一团,难得感到怅然。
料想秋青颖这般人物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叛离,单是她的傲骨都不会允许自己被擒获,只怕宁愿去那少有记载的魔族三州走一遭,也不愿再受气。
他心念微动,担忧渐渐淡去。
凡是办过拜师礼,正经入门的亲传弟子大都点过心灯,那就不存在不确定生死的可能性。既然生死未卜就说明她还活着,凭借秋青颖那一身出神入化的符道,在哪里不还是一样的快活,不必为她担心。
“……半月前,城内恶妖丛生,戕害百姓,守卫全力追捕,恶妖遂隐没。三日前,恶妖再现,城门守卫更迭。今晨,城主下达闭城令,每日酉时至次日卯时,不得出门。”
半开的窗子随风摇摆,那缕缝隙大了些许,徐逸之瞥了眼天色,敛目低眉道:“已经酉时了。”
这个消息与李泽远在告示板上看见的大差不差,只是他看见的只有宵禁相关,那些前因只字未提。
徐逸之生出几分好奇,抬眸望向褚云姝,像是读懂了他的视线,褚云姝伸手指了指此间房屋。
他还有些不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着装潢秀雅的包厢,正要仔细开口询问,却倏尔瞪大了眼,只一瞬,又收拾好了神态。
她们所在的地方叫作云间客栈,云间客栈的云就是褚云姝的云!
怪不得褚云姝只与掌柜耳语几句就有如此待遇,原来如此,虽有几分讶异,可他心中更多的是苦涩,只收了目光,不再言语。
徐逸之恍然意识到她们之间的距离原来那么遥远,她平日里待人温和,无意识地消弭了差距,可实际上,他要付出很多很多努力才能跟她在同一个阶层,才能追赶上她的脚步,才有勇气表明真心。
他这厢垂头不语,那方几人讨论得热烈,他只听见句“既来之,则安之”,就莫名其面跟着几人离开去休息,可怜他连讨论了什么都不知道。
*
归一宗,竹林内。
一身白袍的女子手里拿着本书,靠在窗台上,心思飘忽,连书拿倒了都不知道。
浓绿到发黑的竹叶飒飒摇晃,幽静的竹林正中被开辟出条小路,这路显而易见没什么人走,路侧生长的野草已漫过膝盖。
景纯带着难以发泄的怒气来,看见谭有仪那副恹恹的模样,更加恼火,也不想继续逼问她那逆徒到底和这师侄说了什么,只扔下个黄布裹着的物什就甩袖离开。
窗边倚靠的女子静默地看着这一幕,不再像往常那样恭敬问好,一张俏脸仿若凝了冰霜,全然没了往日跳脱活泼的样子。
她将书放下,抚平每一个褶皱,体贴地倒转方向放回桌上,随后看向那坨东西。
谭有仪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害怕里面是那些玩意儿,竟不敢去碰那东西,只一个劲地盯着。
这竹林一向是给犯错的弟子面壁用的,四周寂寥无人,连鸟雀都没有,谭有仪呆了几日就觉精神恍惚,每日盼着有人来看她。
可是,没有人愿意来看一个犯错的弟子,即使那弟子曾经对他们有极大的恩惠。
黄布上没有任何花纹装饰,是最普通的粗布,空气里浮动的只有竹叶的清香,也没有血腥味,可谭有仪却感觉有一种腐烂的味道萦绕着自己,等她认真嗅闻时,那味道又突然不见。
从日暮时分坐到黑夜,整个人似乎都僵硬起来,一动身子就能听见嘎吱作响的声音。
窗边的人不知去了何处,那张小案桌上只放着短成两半的符笔,依稀是秋青颖惯用的那根。
*
所谓的宵禁并没有对铁心城造成什么影响,到了白日,街头照样是攒动的人群,处处可见摆摊的商贩,城门口换了一队半妖把守,进程的车流人流还是那么长。
除却得知秋青颖的消息外,她们什么收获也没有,百无聊赖地看着鳞次栉比的房屋,不禁怀念路途中见过的那些惊为天人的山川河流。
孟寒雁有以下没一下地点着茶盏里的茶水,不免感到无趣,便回头看向正在看书的姑娘,抱住她的胳膊,央求她陪自己去玩。
她这个年岁的姑娘正是贪玩的时候,褚云姝自不会拒绝,便放下那本记载民间轶事的杂书,站起身来陪她去了。
去时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人瞧着也变得活泛。
坐下没多久,李泽远和徐逸之便风尘仆仆归来,脸色看着都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