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贵的边儿都不搭,但到底也算是富饶人家。从小到大,不说有多富贵,但至少从未缺衣少食过。
“她有今天,是她应得的,不是因为她命好。”越葭平复了一下心情,漠然道,“我不是没见过一些寒门子弟为了求学,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寒天腊月里一步一步爬到梅州学宫,也不是没见过那些付不出书钱到处点头哈腰借书抄书之人。即便他用来抄书的墨汁都快冻成冰了,可仍旧不放弃。你呢?扪心自问,你当真有付出过吗?”【2】
“你一无惊人的学识,二无坚持下来的勇气,凭什么选你当官?”她接连质问道。
“那些权贵子弟不学无术,游街串巷,挥霍无度,却可以封侯拜相。他们甚至都不如我,这又凭什么?”王成挺直身体,十分不服气地大喊道。
“凭什么?呵呵。”越葭讥笑几声,抬了抬头,才继续说道,“你知道你嘴里那些所谓的权贵子弟,族里死了多少人吗?你不知道,顾家,李家,韩家……甚至好多大族,现如今都只剩下个虚称,早就没人了。就拿我来讲,越氏以往也是百人大族。可现在呢?牌位摆了整整一祠堂。直到现在,我都不敢踏进祠堂一步。你说他们凭什么?我到想问问,你又凭什么去指责他们?”
王成明显还想再分辨几句,毕竟死得人已经死了,可不学无术,德不配位却是事实。
“难道父母的功绩就应该全部算在孩子身上?难道死一人就可以永保荣耀?难道死了人就公平了?”
“况且,你最没资格说这种话吧?”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王台扯了他一下,似乎是想阻拦。但他却还是梗着脖子,不管不顾。
“我记得你有孩子,是吧?”越葭并没有生气,甚至还算平静道。
她都差点忘了,她也是德不配位那群人之一。
王成顿时僵住,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你希望你的孩子活成什么样子?穷困潦倒,还是健康长大?”越葭问道。
“自然是健康长大了。”王成有些不明所以,但看着应该不会向他的孩子动手吧?
“如果你为救人而死,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孩子,那你希望被救之人怎么做?”
“自然是替我抚养了。”
“如果抚养得不好呢?”
“那便是背信弃义,白眼狼一个。”王成不假思索道,可话说完他却愣了。
“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就是合情合理,到别人身上就是不公平了?”看着他这个样子,越葭不禁冷笑一声,“就算他们当真是命好。可你为了一己私欲将全家拖下水,为你陪葬,就当真对吗?你不如回头看看你的父亲,他如今才不惑之年,就已经两鬓斑白。你再想想你妹妹,也是因为你日子过得不得安生。你将全家祸害到这种地步,就当真一点儿都不悔吗?”
王成回头看去,他明明记得父亲只有几根白发,怎么如今都有发展满头的趋势了?
这似乎是他近几年里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父亲,一时之间内心不断翻涌。
羞愧就像一颗早已埋在土里的种子突然得到了滋养,它不断蔓延疯长,最后紧紧捆住心脏,酸涩难耐。
“都说子不教,父之过。成儿,为父不怨你,为父也有错。”王台拍了拍王成的肩膀,安慰道,“只是如今,你我已然错得太多。为今之计,是给你的新妇孩子留一条活路。如此,也好给我王家留条血脉不是。”
“好。”王成不禁有些哽咽道。
越葭原本就没休息好,刚刚还那般情绪激动。如今安静下来,多少有些疲倦。
她招招手,让人继续审问,自己则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许是今日实在不宜出门,她那斥巨资打造的豪华马车居然轮轴断裂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脑门冲着箱角磕去,顿时肿了一大片。
还好只有几步就到郡府了,她捂着额头,一脸晦气地自己走了回去。
要不是在正厅看到王嬷嬷正和婉清聊着什么,她都差点把这位给忘了。
“郡主这是?”婉清指着她额头那片红,问道,“要不要上个药?”
“不用。”越葭直接坐到婉清身边,不在意道,“就是马车坏了,磕了一下,不碍事。”
婉清点点头,王嬷嬷却不相信地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不像,看起来更像是又挨骂了。”
“我……”越葭顿时脸黑了,她忍耐道,“嬷嬷,我也不是每天都挨骂的,好吗?”
“是吗?”王嬷嬷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郡主经常挨骂吗?”婉清好奇道。
“那可不。”王嬷嬷掩耳盗铃地举起手挡着,“她小时候经常跪祠堂,挨打那更是件惯常事儿。”
“是吗?因为什么呀?”婉清回头看了一眼,又问道。
“皮呀,东家挨完骂,西家挨,连皇后娘娘那么温良的人,都觉得她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