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
越葭在管事的带领下,穿过一重重门洞。走到一处时,刚巧撞上了顾溯。
顾溯见到来人,惊讶地合不拢嘴。他十分不礼貌地拿手指着越葭,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
越葭瞥他一眼,没搭理。而是继续向前走去,直到来到一间三居室。
此时,顾漳正坐在右梢间里垂头写着什么。他的鬓角微微有些泛白,但即便年老,身背依旧挺阔。
想来顾溯刚刚是来见他,才撞上了自己。
“见过大司马。”越葭行了一礼。
“呦,新城今日这是空闲了?”顾漳也明显有些意外,他也起身回了一礼。
“是,刚刚在廷尉府走了一遭,左右无事,便想着来拜访您了。”在顾漳的指挥下,越葭坐到了他的下首。
“廷尉府……”顾漳看她一眼,随意问道,“平阳侯近来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身体康健,神完气足。”越葭也很自然地回道,“我刚刚还同君侯聊起自己可能要过来拜访您,君侯还让我代他向您问好呢。”
“我这跟致仕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了,他倒是还忙里忙外地操心着。”顾漳叹了口气,虽面上不显,但心里却多少有些不满。
他是个闲不住的性格,在家养老对他来讲,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您为国操劳大半辈子,落下一身伤痛。难不成不用那些年轻力壮的,再让您去奔波?哪有这样的道理?就算当真让您去,万一累着了,陛下怎么舍得?”越葭笑容真诚,语气俏皮。
顾漳“啧”了一声,瞪眼道:“你这小兔崽子,还拿起我开涮了。”
越葭低头笑了一声,“大司马这话讲得,陛下礼重功臣,天下皆知,我又不是瞎说。”
“你呀……”顾漳哈哈大笑几声,人也跟着放松了些。
抬头见人将茶水端了上来,他伸手指了指,说道:“我儿新妇做得茶汤,当真不错,你且尝尝。”
越葭愣了一下,这才想起顾承前年娶过妻。但好像那娘子家世不显,所以,她不大记得。她点了点头,浅尝了一口,差点儿咳出来。
她给忘了,历来茶汤多数都是拿葱姜拌的。
“哎,喝不惯吗?”顾漳有些奇怪道,“说是里面加了茱萸,我之前尝着还不错。”
“不是,汤做得很好。”越葭呛得有些眼眶发红,辛辣的味道从嘴角直冲脑门。“只是听您这么一说,我太过心动,不免心急了些。”
“哈哈,喜欢喝,以后便常来。若非今日新妇做了茶汤后便去了白马寺,不然定要介绍你二人认识认识。”顾漳颇有一种为自家儿子娶了一门好妻的自豪感,看得出来,他对这位顾少夫人十分满意。
“一定。”越葭欣然应允,手握着那滚烫的茶碗,又浅尝了一口。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天气格外寒凉了些。喝着满是辛辣刺激的茶汤,她竟感觉身心都暖暖的。只是她委实喝不惯这味道,便不着痕迹地放远了些。
做罢,她才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我今日是来找顾领军有些要事相商。但管事说他今早出门,还未归……”
“阿承也没向我提去了哪里,不过他倒是说了,今日日落前就会归家,不若你在等等?”顾漳提议道。
“好,那就多叨扰您了。”越葭微笑道。
过了一会儿,顾漳又说道:“我听闻你前阵子刚接管了四夷馆的事情,这临淮乡公和东安乡公都需避嫌。大鸿胪又告了假,你最近怕是很忙吧?”
“大鸿胪告了假?”越葭有些惊讶道。
她平日里甚少关注这个,即便董济过来寻过她,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所以对此事并不知情。
“是。”顾漳迟疑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你不知道?”
“哦,我最近忙得焦头烂额,还没来得及上门拜访。”越葭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她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一时之间神情变换得有些快。
见顾漳看她,她才解释道:“这不前段时间值守,一个不慎放了个刺客进宫,到现在还没头绪呢。这大鸿胪告假,只怕是如您所说,四夷馆那边我该多上心了。”
“你也别太心焦,阿承之前处理四夷馆的刺客,不也到现在都没头绪吗。”顾漳安慰道。
“也不见得,顾领军年少有为,兴许已经查获,只是密而不发罢了。”越葭假意夸赞道。
“那就承郡主吉言。”顾漳脸上并无喜色,甚至还多了些忧愁,他道,“不过年少有为就不必了,他这个人就是过得太顺了,导致他眼里根本无人。”
“以顾领军的才华,目中无人也属正常。不过我想顾领军应当只是内秀,不外显。大司马不必忧心,这样成器的孩子,打着灯笼都难寻。”
“郡主夸得我都些无地自容了。”顾漳脸上还是有些自豪的,但是眼里的担忧却一直退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