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先生之事,当由他亲自讲述才好,如果他愿意说的话。”
李书音想了想,问:“那些前尘往事,是否会对他造成伤害?”
“喜忧参半。”
“勾起伤心往事非我本意,他想说我就听着,他不愿提我也不问。今日你我谈话,莫跟旁人提及。”
“明白。”
“你先去忙。我在这里等你。”
言外之意明显,魏溪亭默然刹那,宽慰道:“都在掌握之中,你别胡思乱想。”
“嗯。我问那些并非要打探掺和,只是想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心中有数,就不多想,没准还能帮到你们。”
李书音发现自己似乎很喜欢在烛光下看他,五官精致柔和,和他的性子一样。他逆光端坐,语调平缓、坚定。
“书音,我将计划和盘托出,只为让你安心,不愿你牵涉其中。听过就忘记吧,尤其别和时先生说我讲过这些话,否则他要找我算账嘞。”
时东阳护她,护到会把所有烦心事一肩扛下,绝不让她沾染分毫。
“放心,我知分寸,绝不把你供出去。如果看到果子铺,帮我带碗冰镇果子,每种都加一点。”
笑嘻嘻地送人出门,落下木栓,顺着木门滑坐在地,长长地吐气,还在消化那些话。
何时发现不对劲了?得追溯到东阳入雾水谷那天。
说起《岳露子》集,东阳神情微恙。紧接着,当晚赴西竹亭见魏溪亭。
几日后,东阳在拂晓前悄悄离开,原想避着她。殊不知,她躲在暗处,发现长生乔装成魏溪亭。
数桩事件联合分析,不难猜出他们正在执行秘密任务。
作为局外人,李书音顶多推测到这一步,再无进展。所以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掏魏溪亭的话。
这会子通晓其中门道,虽震惊,但内心安定。缓过神后,去到窗边吹风。
酒楼临河,目之所及景致优美。夜幕低垂后,城中百姓闲来无事喜欢沿河堤散步。时近七夕,坊市喧嚣,大多逛街市去了,河边行人相对少些。
倚窗观景小片刻,腿肚子绷得难受,索性搬来一把高脚椅。下巴枕着手背,百无聊赖地看河面波光粼粼。
长河两岸,三丈设一石灯,光线昏昏平添几分朦胧美。花甲老者逗垂髫孩儿、三口之家其乐融融、妇人挽着老妪胳膊笑容灿烂……
祥和氛围中忽然出现一幕迥异场景。
河边柳树下,两个年轻人原本并排坐着聊天。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少年腾地一下站起,少女迅急拽住他衣摆。
姑娘十五六岁,小郎君稍微年长。一个气鼓鼓地叉腰站立,一个嬉皮笑脸地仰头看。
哪知,少年好像更生气了,抬脚离开。身后人喊“站住”,他双脚就听话地停下了。
姑娘起身好像没站稳,脚下趔趄,“哎哟。”
小郎君听到,下意识地转身冲过去接住她,抱她坐下,担心地查看有无受伤。
少女笑声如银铃,连李书音都听出当中饱含得意。少年知道自己着了道,无奈地叹气。
柳树离石灯稍远,光影明灭之间,姑娘倏地抱住少年的头,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少年惊呆住,看客李书音同样瞠目结舌。
依稀仿佛置身冰山之巅,冰裂细缝,开出一朵雪莲。凉嗖嗖的冰风携卷着清幽花香,慢慢地浸透肺腑,直让人觉得那颗心呀,像被轻轻地挠了……
那个姑娘真大胆!
李书音缩在窗台后,偷偷摸摸地观望。她看见他们相拥,看见他们亲吻。
心跳得又快又猛,像要冲破胸腔。
瞥见桌上那几瓶酒,店家说刚从井中捞起来,还冰着。
撬开木塞,咕咚咕咚地灌下半瓶,凉意直达腹中,登时神清气爽。双颊仍然微热,越喝越上头,很快,三瓶酒见底。
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宛若飘在云端。
晃晃悠悠走向窗边,撑着窗台往外看,楼下已不见年轻人身影。她准备回去躺着休息,脚跟虚浮。
“咦……脚脚好像……不太听……话诶。乖,带我……过去……床……”
不行,眼皮子好重。
*
呈祥饭馆由官私合营,前坊做生意,后宅接待贵客,安保级别高。
目的本不在此,临时出了情况,魏溪亭不得不就近将李书音送来避险。
暗处之人身份未明,魏溪亭以己作饵,高调地从正门离开。和门童闲话之际,观察四周情况。
人群中果然再次闪现那道身影,他忙追去。
黑衣人有意保持距离,不被追上,又不至于让他跟丢。
几弯几绕,追到一条暗巷。周围人烟稀少,也无灯光,唯天上皎月洒下月华,勉强认出那略显单薄的背影。
“五哥?”魏溪亭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