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双足放在柔软的地毯间,无暇去考虑人造纤维之间的细菌与螨虫,黑发女生向后倒在柔软干净的床铺上,将长发摊开、勾起嘴角。
海边的阳光似乎比别处多出一分澄净,不怕热的泉竹打开了窗户,让海风吹动白色轻薄的窗帘。多亏科尔温在他们刚接到暑假可能去海边度假的消息后,打来电话说他包养某竹了。虽然艾伦对这种说法很不满意,但这至少免去了泉竹的负担,而最难得的是自尊心强如泉竹也答应了。
泉竹明白艾伦对此一直怀有疑问,但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自己也理不清的复杂情绪。
好在他们都是不会逼着对方提问的人。泉竹是完完全全的依赖,人不说便不会问也不去想;而艾伦……
艾伦则是对她太过温柔。
忆起昨日又是在休息厅陪伴艾伦到深夜,泉竹早已靠在沙发里睡着。像前天一样,艾伦抱着她和自己的PC将人送回房间。熟门熟路地从女生口袋里搜出房卡打开门,将人轻而又轻地放在床上,拉上被盖,在枕边轻柔地抚过黑发下光洁的脸庞,然后再转身离开。而这时,早已被惊醒的女生才会在昏暗的房间睁开仿佛能没进黑夜的眼睛,看房间外走廊上的光线一点点缩小直至被门盖住……
翻个身,接触地毯的脚掌也在同时收起,横躺在床上再一次摆出蜷缩的胎儿姿态,伸出纤长的手臂捞过一本书,一页页翻过去,满篇符号画一样的英文字母排列整齐成一行行,组成人能读懂的话,构造出动人心弦的故事。曾记艾伦问过她会不会出国念书,那时她的回答很合客观逻辑。
——会吗?
泉竹又想起这一问题,问完自己便笑了:若是说独自出去,可能性为零吧。
她离得开吗?
重新合上书本,右手扶床将自己的上半部身躯支撑起来,长发也拖拖拉拉地离开洁白的床单以下垂的姿态跟随她的头部动作。
该下楼了。其实她不太习惯睡懒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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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艾伦再次走下休息厅时,清晨的海风使他的脑子变得更为清醒的同时,也使他注意到被风吹动的窗帘边回眸对他浅笑的女生……
眼角温软,艾伦微笑着走过去,呈类似于怀抱的姿势撑住公用电脑桌,随泉竹一起望向屏幕,“在看什么?”
“昨天和叶学妹给大家放了一部中国的电影。”泉竹一手托腮一手移动鼠标,轻言细语地给身后的人介绍,“故事描写的是在二战后,里面提到了几封情书,是一位日籍老师写给女学生的。昨天听的时候觉得语言很美,今天想在网上把那七封信单搜出来再看看。”
艾伦了解,和她一起欣赏使她感动的语言。
将音箱的声音调得小小的,不打扰到其他客人。泉竹点击鼠标,音频开始播放:“……该怎么克制自己不去想你,你是南方艳阳下成长的学生;我是从飘雪的北方度洋过海的老师……”缠绵的词句在深情的朗读中有着醉人的绝望,那么脆弱又那么柔美,连流泪似乎都是无力进行的。轻柔的音乐响起,撇去海浪翻起落下的声响,纯粹的琴声似乎更能融入寂寞的海风。
“配音演员真是神奇……”两天内第二次听到这段朗读,泉竹也第二次轻声感慨。
身后,金发的日籍男老师颔首,在怀里的女学生点开第三封信时,他也似意有所感地开口尝试朗读:“多希望这时有暴风,把我淹没在这台湾与日本间的海域。这样我就不必为了我的懦弱负责……”闻声,黑发少女抬头看了看英俊的他,抿唇一笑,并未阻止,而是伸手将桌上的音箱又扭低了几分,这时配音者的声音轻得不见了,若有似无的音乐还在飘荡。
“……友子,才几天的航行,海风所带来的哭声已让我苍老许多。我不愿离开甲板,也不愿睡觉。我心里已经做好盘算,一旦让我着陆,我将一辈子不愿再看见大海。”男老师还在继续诵读缠绵的诗篇,蓝眸上倒映着明亮的屏幕,看不清神情。“海风啊,为何总是带来哭声呢?爱人哭、嫁人哭、生孩子哭。想著你未来可能的幸福我总是会哭……①”
金发的俊美青年的声音有着他所熟悉的西洋乐器的悠扬,每当顿句总是有种余音犹存的味道。成年男子沉静稳重的语气上扬时就好像被风吹动的大窗帘。当泉竹在他唇边听到这些词句时,就感觉回到了清晨躺在洁白的被单上,看半透光的暗花帐子在阳光里起起伏伏,或许她当时若是站在窗口,也会感受到那份温柔地抚摸。
她不自知地抬起头,观赏海安阳光中愈加柔和的棱角,那么英俊的侧面,不断呢喃的嘴唇,如此性|感……
“不是友子。”她忽然说到,仰头凑上去像是急切地堵住了青年男老师的双唇,当浅粉色的柔软相互触碰时,她又轻轻收回,抬起纯黑的双眸恳切地望向被吻得一愣的金发人。
蔚蓝眸子怔了一刻,深蓝色的瞳孔也在同时望见了最无力抵抗的眼神。“小竹……”虽不解,也再次迎上了少女的唇,清浅地试探过,温润适中,便轻启唇瓣描画对方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