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条椅子坐她旁边,抽出一张纸划过他手心,转瞬又抵达陈知悦的小拇指。
“注意力集中,我就说一遍。”
银镯在桌上滚动,百叶窗外的阳光透进来,银色冷光连带着两个英文字母,反射进陈知悦的眼眸。
WT。
“你喜欢的人,姓文?”陈知悦微扬起头,看他。
路叙燃垂眼,陷入她亮堂的桃花眼。
两人距离不远,只要他一低头就能碰到她的额头。
气氛僵持几秒。
陈知悦察觉到他眼中晦涩难懂的情绪,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按纸的手往上推。路叙燃气定神闲地挪开眼,指尖继续划过两三行。
陈知悦假装不留痕迹地支起身。
“我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
没有喜欢的人。
“这是——”路叙燃垂眼,想不露情绪地讲出,可依稀还是能听见他发颤的呼吸声,“我已故亲人的。”
震惊地张唇,陈知悦身体僵硬,大脑空白。
医务室的那个玩笑,开过了。
所以,这是路叙燃的秘密,一个不愿宣之于口的悲剧。
哪怕外头传闻再多,他也不愿澄清。
他不愿因他的缘故,亡者的安宁再被人打搅。
心悬空着,她下意识地就着一样东西,咬了两下。眼睛转溜一圈,她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做足心理准备才开口:“对….对,不起。”
“………”
“不要咬我的笔。”
陈知悦愣了下,右手微颤,连带着耳根发烫,刷地一下把他的笔扔在桌上。混着薄荷香,左侧的脸颊一红,来回摩挲着身上的口袋,她就没带纸出门。
路叙燃看着她的侧脸,移开座位。从口袋里丢出一包手帕纸。
尴尬。
静默几秒:“擦擦。”
好丢人啊。
陈知悦抿唇,生硬地撕开包装袋,故作镇定地抽出纸巾,路叙燃站在她身后,盯着她的脖颈看,很白很直。陈知悦的心也有点加速,心想怎么能咬他的笔呢,怎么是他的笔呢?
第一次体验到写检讨的魅力,写着写着忘掉了刚刚的窒息时刻,等上交检讨书的时候,她的尴尬症又起了,局促地团手指。
“你可以走了。”
松一口气。
陈知悦挪步走向门口,握住门把手时,听见路叙燃叫住她:“等等。”
她扭过头去。
路叙燃往她那边走了几步,像是踌躇,最后低头,左手插兜:“能帮我保守秘密吗?”
沉默两秒,陈知悦微笑:“你有说什么吗?”
光影错落,路叙燃抬眸,高大的身影逼近,她身体哆嗦一下,轻贴门板,门锁发出轻微的撞击响。
“陈知悦,我的记忆力很好,别装不知道。”
-
天空轰隆一声震响,梦里的世界随现实一起震动,砰啪两声,胳膊肘把桌沿的水杯撞到地上,陈知悦的睫毛动了动,听见几声叶爽的叫嚷,她徐徐睁开眼,刺眼的青光晃得人脑壳疼。
她揉了揉眼睛。
撑起身体,冷冷地盯着手机屏幕。
这个电话,她不想接,可又必须要接。
“我出去一下。”
和两位室友打过招呼后,陈知悦拿手机走到走廊,直至走到窗户前,才接通电话。她第一瞬希望是她妈妈的声音,可听筒里传出第一个音开始,她的心就似被针扎了下。
“小姐,明天是小少爷十四岁的生日,夫人叫我打电话叫您准时回来。”
陈景洛的生日。
窗户正打开着,冷风灌入,吹乱陈知悦的刘海,发丝下的眼眸,有几分脆弱。
她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温欣珍满意,只有当她不断堕落,沦为笑柄的时候,她的目光才会停留在她身上一两秒。
“小少爷,得了全国大赛的冠军。夫人开心了一整个天呢。”
陈知悦强装的镇定的底气忽然没了。
茫然地望眼四周,仰头吐气,纾解内心的空白,“知道了,告诉妈妈,我会回去的。”
这通电话,彻底浇灭她睡觉的念头。
后半节课,浑浑噩噩的,两位室友讲的笑话,她也没仔细听,应付地嗯几声。
坐在餐厅里,陈知悦边嚼饭,边咬筷子。
她的视线飘向斜对面的位置。
阳光倾洒,光线透过微翘的发梢,白色毛衣将喉结处的黑痣映衬得,有几分迷幻。
旁边的人提了个醒。
路叙燃微侧脸,往她这边看。
视线相撞在半空。
咔哒两声响,陈知悦又咬住了筷子,见他唇角勾起的弧度,她埋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