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兄(1 / 3)

暴雪无声而至。

新年,爆竹声声,倏然炸开。破碎的红纸四散。

点燃的纸元宝,化灰随雪片纷飞,寄托着对亲人先祖的思念,飘向灰霭天空。

只留下碎金箔,粘在湿漉漉的雪地里,被来来往往的过路人,践踏成一汪污水。

纪府。

纪筝盯着窗花,呼出一口白气,期待天明,期待及笄之礼。

总算要熬出头了。

从她胎穿到这里,已经过去十五个年头。

十五年里,她不是在道观修炼,就是跟着师父扶摇子外出历练。没有一天怠慢过。

她生来多舛,襁褓之中险些几次断气。

娘亲早逝,父亲虽高居权相,但百般延医治药不起作用,莫可奈何之下,只得求助于玄道——

送纪筝入道积福。收养三个义子,“挡”在纪筝前头。

别说,还真挺灵验。

纪筝果真身体好转,只待过了及笄,彻底破除死劫。

太白星渐渐亮了。

纪筝见得窗外火把光重重,且疑且喜,爹爹这么早就让人开始准备及笄礼了?

她放下莲心茶。

推门而出,只见窗外密密麻麻,举火把的,皆为重兵甲胄。

“你们是?”

杀戮,由此开始。

刀光剑影,星燧噼啪。

纪筝撕掉裙摆疾奔,捧着怀中的人|头,眼泪从眼眶中簌簌而落。视野随着奔跑,摇摇晃晃。

每每想用道术疾行,丹田却隐痛不已,炁体乱窜。

到底怎么了。

慌乱中,她撞上了什么,铁板一般。

她正要掉头,看见来人,眼泪更凶,“三哥!”

三哥是个痴儿,但见他无恙,纪筝还是忍不住倾诉满腔痛苦,“三哥,爹被他们杀了!你看见二哥了吗?到底怎么了……就这样杀将起来……”

傻大个纪十一,只摇头,扛起纪筝就跑。

冲过最后一道月门,要从后院而出。

视线里闪过寒光。

纪十一被人拦腰截断。

在他肩头的纪筝,来不及反应地滚落在地,手中爹爹的人/头也脱了手。咕噜噜滚进后花园的灌木丛。

一团湿热打在脖颈。

纪筝颤巍巍拿起这红白之物。嘴唇颤抖。这是三哥的……

“啊——”

强行运炁,以血肉炼化为炁,丹田剧痛。纪筝已顾不得,即便废了这身道术,她也要为家人而战。

五雷法,以神治恶,陨灭一切活物!

一旦劈开墙根,她就能带爹爹和三哥走!

但一只手温柔地落在她的发顶。

纪筝的自毁,戛然而止。

“二哥?”

“嗯,筝儿,我在。”

纪筝揪住他一尘不染的衣摆,“二哥,你终于来了。爹爹三哥都没了,大哥不回来,我只有你了……快逃我们快逃……”

少年丰姿隽爽,湛然若神,伸展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纪筝。

“我知道。我也只有你了。”

“我答应过你的,筝儿。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到死都会。”

冰冷怀抱中,片刻的安宁,却令纪筝的后脊梁,蹿上一阵恶寒。

好像……有哪里不对。

太安静了。喊杀声都停了。

她在泪眼婆娑中,眨了眨眼。模糊的视野变得清晰。

为什么,所有的重甲士兵,都举着火把,安静地立在纪瑄身后。严阵以待。

就像,下属。

听命的下属。

纪瑄随着她的视线望去,兄妹俩目光合在一处。

那是士兵剑刃滴落的血。滴答、滴答、滴——

哥哥纪瑄眼尾上挑,桃花眼含着温柔的笑意。

“妹妹,你真的很乖。对吗?”

纪筝一愣。不懂他为何说起这个。

“莲心茶,好喝吗?”

莲心茶。

二哥说及笄前一夜,怕她睡不着,特意备了莲心茶降火。

乏力的身体,干涸的丹田,深夜无防备时的屠府行动……

电光火石间,一切的一切,都串了起来。

纪筝瞪大了双眼,惊诧到忘记哭泣,“是你!”

迎接她的,是后颈的钝痛。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醒来时。

纪筝在自己的闺房里。

她跌跌撞撞跑到门口,一推,门推不开,只有随门板晃动的铁链声。

她被锁住了。

外头传来士兵的问询:“公子。真的要烧吗?”

“嗯。”轻描淡写的应声,仿佛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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