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筝怕吵醒小埋和小道士,特意压低嗓音。
“据赵英所说,那是个烈日当头的日子。”
毒太阳照在坑坑洼洼的路面,十分晃眼。
余光里蹿过人影,好在他反应快。
猛扯缰绳,把三头毛驴往回拽,倏地调转驴车的方向。
乃至于车上的货物都撒了一地。
可路旁的老婆婆,还是摔倒了。
赵英跳下车扶人,并仔细查看老婆婆的伤势。
万幸老婆婆人没什么大碍,只是石子刮破衣服,手肘蹭破点皮。
这曹婆婆也实诚,说是驴车太快,刮起的风猛,她没站稳才摔倒的。
水鬼赵英承认是他的错。
他为钱记杂货铺送急货,若是晚了一时半刻,掌柜的要扣他整月的工钱,他怕那个月白干,驴车驱赶得确实快。
为了快速善了,赵英赔给曹婆婆三十文。
曹婆婆只收一半,还退了一半。
已经两讫的事。
孰料次日清晨,曹婆婆的亲女儿鲁氏,闹到钱记杂货铺。
鲁氏非说,赵英将她老娘撞得瘫痪在床。要赵英给个说法。
鲁氏架势极大,人多势众,赵英挣脱不得,只得被鲁氏押着,赔了一贯钱。
这贯钱就掏空了赵英的钱袋。再多一分也摸不出了。
邱老头听着蹊跷,“曹老婆子真瘫了?”
“莫须有的事。”纪筝解释,“那日拉架,有个买菜大娘是鲁氏的邻居,好心提醒赵英莫做冤桶。曹婆婆腿脚利索着呢,那天早上还在家帮女婿刀猪肉。”
“女婿?刀猪肉?”
回墓园前,纪筝早都打听清楚了,“是啊,曹婆婆的女婿,在东市当屠夫,唤作田大鹏,鲁氏就是他的浑家。”
邱老头:“原来是他。”
他摇摇头:“这对夫妻臭名在外了。”
弥庄的东市屠夫,为人抠门,卖猪肉总少人的秤。若是人家要公道,田大鹏就亮出他的拳头,叫人敢怒不敢言。
屠夫的浑家鲁氏,更是个有名的悍妻。
鲁氏一族,脾气都很暴躁。族亲又团结。每每鲁家谁受了一星半点的委屈,都要纠集亲戚,仗着人多,大闹一番。
谁沾上他们,都要被扒掉一层皮。
邱老头从前去东市买铲子等器具,听人抱怨田大鹏夫妇,他赶三回市集,三回里就能听见两回。
纪筝也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那样欺负赵英。”
原来是惯犯。
有一就有二。
鲁氏尝着甜头,屡屡讹诈赵英。
她拿曹婆婆做筏子,今儿个说老娘阴天下雨腿疼,明儿个说老娘头疼脑热,一气儿怪到赵英头上。
赵英实在是没钱,东躲西藏。
鲁氏有招法。
召集亲戚,大闹钱记杂货铺。
鲁氏往地上一躺,满地打滚,哭喊杂货铺害死她老娘。
鲁家亲戚们则拉扯杂货铺的客人们,阻碍客人的进出,明摆着砸人生意。
钱掌柜气得报官。
官差来了,鲁氏变脸,哭哭啼啼可怜兮兮,要撞在那墙柱上,成全她的一片“孝心”。
纪筝说到这都觉可笑,“官差不知怎被她唬住了。”
邱老头:“那倒不是,是投鼠忌器。”
“嗯?”
邱老头在静河住了几十年,什么事都知道点。
“鲁氏的亲哥哥是静河的县丞,实打实考出来的。很得县令的器重。”
纪筝不服,“那也越不过县令去。”
邱老头发笑,给她倒了碗凉白开,怕她说久了嗓子干。
“鲁氏的嫂嫂,是永东郡太守的亲侄女。你扒拉扒拉,几层关系在里头。”
纪筝不作声。
她就是嘴硬。道理都清楚。
官|官相护。
只要没出人命,别太过分,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她|爹,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外头再攻,纪家是打不死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只不过是因为家里内乱,才真真毁得家破人亡。
纪筝静默良久,“所以官差才撂开手没再管。”
邱老头瞧她神色郁郁,双手打自己的嘴巴,“人老了,就爱多嘴。祸从口出,我该打。丫头,你继续说。”
“鲁氏闹得杂货铺做不了生意,钱掌柜忍不得。”
钱掌柜直接把赵英的赁所,告诉鲁氏,让他们找赵英的麻烦去。
这下赵英倒了大霉,租的住所日日被围攻,吃了好几顿毒打。
屋子里有什么物什,都被搜刮走。锅碗瓢盆带不走的,当场敲烂。
赵英无处可去,只能去求钱掌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