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月白回过头,瞧见岑道脸色极冷地走了过来,而那个想将她千刀万剐的周柏山就跟在旁侧。
没等她起身,岑小钧就得了吩咐又跑回来:“相姑娘,待会儿你别随意走动,主子让我从现在开始一刻不离地跟着你,务必保护你的安全。”
相月白下意识想拒绝:“我倒是无妨,你是他的贴身护卫,若是来保护我,那他的安危怎么办?”
岑小钧摆了摆手:“哪轮得到我们保护主子?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些护卫在主子的安危方面实在是毫无用武之地啊。”
相月白困惑地歪了歪头。
岑小钧奇妙地领会了相月白的意思:“……但我们也不是花瓶,虽然主子有护卫队只是因为他需要跑腿的,但我们在人多的时候还是能稍微保护一下主子的!”
相月白沉思片刻:“我记得老师在十八岁的时候,打的胜仗之一是一个人打退了近百的敌军。”
岑小钧:“……”
岑小钧十分挫败地背对相月白,蹲在地上手指画圈圈。
另一厢周柏山的脸色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还活着的杀手都被抓了,看守他们的这支禁军身法举止都与宫内所见的不大相同,其中还混杂着一些江湖人。
周柏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得到的情报一直都说那女学生是个都城商户之女,皇帝因想制衡丞相一党,便默许京兆府放了她。
三教九流商户为贱,一介贱户,得国子监祭酒这般回护,宫里又借出禁军……
她真的只是个商户之女吗?
还有始终跟在岑道身后看似笑得一团和气,实则眼神冷飕飕的那个蓝衣人……
不待周柏山多想,看守黑衣人的禁军不带一丝感情地道:“你嘴里的毒药已被取了,劝你不要咬舌自尽,咬舌并不会立即死,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们禁军就能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如果不想,就老老实实回答祭酒的问题。”
岑道拽出他嘴里布条:“你们要杀的人,可是国子监学生相月白?”
“是……”
不知是不是相月白的错觉,岑道方才在监内那种被掩盖压制的杀意愈发浓烈。
“谁派你们来的?”
“是周家……是越州州府周柏山!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岑道、禁军、谢澜一行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了周柏山。围观的百姓也如炸开的潮水,震惊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四品官员□□,还被当场指认了!
这不比文宁侯家哪个小妾又跟正房打架刺激多了?
“那个老头就是越州州府?他杀一个学生干什么啊?”
“方才听着被追杀的学生姓相,可没听说楚都里哪个达官贵族姓相的,唉,估计是个寒门子弟。”
“等会儿……越州州府周柏山?哎你们还有印象没,前两天国子监死了个学生,不好像也姓周?”
议论猜测声如浪潮拍岸,似是将周柏山推得往后几步。
他脖颈上青筋直蹦,指着那个杀手怒喝:“胡说八道!哪里来的贼人宵小,竟敢攀咬四品州府!你有什么证据!”
此话倒也没错,周柏山毕竟是四品官员,不是凭一个杀手片面之词就能扳倒的。
岑道又拽出一个杀手嘴里的布团:“你呢?可有证据?如果没有,想必周州府还要告你诬陷朝廷命官之罪。”
这位本是视死如归的模样,但听同伴都招了,又有禁军在旁威胁,紧绷的防线一下子崩溃,一得了机会连忙道:
“小人身上有周家信物,是玉雕祥云!”
四个护卫下意识捂住自己袖口。他们的袖口缝着的恰是周家找人专门设计的祥云图样。
岑道身上一直压制的翻腾杀意瞬间迸发,他猛地转身剑指周柏山,厉声道:“敢问州府大人,今日究竟是凭哪条律法,派遣几十个杀手来追杀我国子监学子?”
“凭何?凭她就是杀了我儿的真凶!”周柏山终于发现了盘腿坐在树下,半身是血的相月白,顿时怫然作色,“就是你这贱蹄子——”
岑小钧警惕地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相月白却拍了拍岑小钧的肩膀,示意无妨。
“周州府。”她猝然出声,打断了周柏山的话。
杀手头领说“那又怎样”时轻蔑的笑在她眼前浮现,自被莫名陷害起就在胸腔内燃起的怒火“腾”地窜高。
因为有虞子德撑腰,所以就可以肆无忌惮,拿无辜之人发泄自己的怒火吗?
寻常人的命便不是命吗?
她在四界七道巷时杀人不顾忌,是因“三界六道之外,人鬼生死不问”,那里本就是群十恶不赦之徒。
她黑罗刹再杀人如切瓜,出了四界七道巷,也仍甘愿受大楚律法的束缚。
可他们,周柏山,虞子德……凭什么就能随意将旁人的命拿去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