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抽调人手了,但还没到位。”岑小钧欲哭无泪。
这几日国子监很忙,连带着岑道的护卫队都被遣出去干活,因此人手相当紧缺。
岑道迅速地一路直至东院客房,相月白果真不在,那些侍女也都在她伤口结疤后就全送回给了原岗,因此此时院中空无一人,十分寂静。
他揉揉眉心,摆手示意岑小钧到外面去陪老王爷,自己则熟练地找到一个墙头,翻身跃了上去。
而后安静地坐了下来,冷淡双眼中倒映着暖融融的霞光。
他眺望向天际,熟悉的场景让他不由得回想起上一世的事。
上一世清雅门灭门后,相月白为躲避追捕,易容进入国子监当杂役.
那时起就喜欢经常半夜溜出去。
当时监内的司业监丞为逮不守宵禁的学生,常常夜半三更突击检查,倒是苦了相月白这个不是学生的。
有两次险些被撞破后,岑道就叫岑小钧去盯着。
一旦相月白又溜出去,他就亲自到她常翻的那个墙头上守着。
有祭酒巡视的地方,其他教官自然放心离去,去别的墙根蹲学生。
日子久了,岑道对相月白的身影也熟悉起来。
她轻功绝佳,因此在屋檐树梢一点即走,身影如无声轻絮拂过,又似离弦之箭迅捷。
每回最高的那棵树树梢一动,岑道就知道是相月白在树枝上停留了。
夜色极深,相月白又穿夜行衣,可即便隔了极远,岑道还是能瞬间认出她瘦削的脊背和高高束起的马尾。而每次一瞧见她回来,岑道就墙头闪身跃至树上或房檐上隐身。
目睹相月白安全回房后,他才悄若无声地落地,独自回到枫峦居。
他受人所托,开放招工接相月白入监内避难,又因着“照顾好她”的托付,夜夜在墙头打坐等人。
这般边练功边等人的日子,后来也成了习惯。
一夜,正有头顶朗朗明月,星汉灿烂,脚下围墙高耸,空若微风,他若有所悟,竟将轻功悟上一个台阶。
直到几月后某日岑小钧来报,相月白辞工离开国子监了,许是找到了新的线索。
他当时沉默地听完,出神许久后才意识到自己心里竟空落落的。
抬头见岑小钧还在等着吩咐,便思索片刻:“你亲自挑人,暗中跟随她,不到生死关头不必出手。”
当夜,他鬼使神差地来到那堵墙下,明月依旧高悬,远处却再也没有那抹轻灵迅捷的身影了。
那夜没有宵禁突查,他却在墙头坐了整整一夜。
岑道垂下眼睑,国子监的深红高墙褪色成截然不同的白墙,暮色晕染上橘黄光芒,月色褪尽,霞光普照。
他从短暂的回忆中醒过来,与此同时,身后院中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女子嗓音:“老师?你怎么来了,坐墙头干嘛?”
他胸腔中不知被谁拽得“咚咚”两下,蓦地回首,看见一身蓝衣的少女拎着一个食盒站在高墙下,好奇地仰头望着他。
相月白见岑道回过头来仍默不作声,想了想,又道:“你在看日落吗?”
她这老师是个话少的,于是相月白决定活跃下气氛:“我刚才走鹊河旁边的时候看见了,今天的晚霞很美,有点书里说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意思。”
相月白以为岑道身为祭酒,为人师表的“毛病”发作,可能给她顺着讲讲诗词文章什么的,却没想到岑祭酒定定地望了望她,问道:“你从哪进来的?”
相月白:?
相月白:“门啊。”
岑道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过于奇怪,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又问:“你去哪了?”
相月白半真半假道:“师父来看我,然后带我出去买了点吃的。”
说着,她高兴起来,打开食盒邀请岑道下来一起吃:“安平客栈的关阳菜一绝,老师,我拿到后厨去,今晚咱们加菜!不过你不吃辣,这几道清淡的你先尝尝——”
住在郡王府这几日她一直吃得单独份的药膳,自觉自己已经是个腌入味的药罐子了,于是在回来路上,闹着谢听风带她去买了点关阳菜。
原来是跟师父出去了。
岑道松了口气,从墙头翻下来,看着相月白从屋里拿出碗筷给他。
菜尚且冒着热气,岑道接过,却没下筷。
“那个位置,”他道,“夜里赏月很好。”
相月白看了看墙头,意识到岑道说的是他刚才坐的位置。
“那我夜里一定试试。”她笑道。
岑道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而后终于下筷夹了块兔肉——“咳咳!”
他常年冰冷的面容上裂开一道缝般,甚至有些狰狞:“……水。”
还在琢磨岑祭酒为什么突然叫她看月亮的相学子,愣了一下才连忙倒水给她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