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脩是拜师礼。福叁教她,却不要束脩,喻意应当是不正式收她为徒。
相月白自觉私下里再拜师是对不起谢听风的,谢听风在灵州灾荒时救下她,养大她,说是再生父母不为过。
但福叁又给足了她考虑的理由。
良久,她喉咙动了动。
“那您还会告诉我师父,我就是黑罗刹吗?”
福叁遗憾地告诉她,“来之前我正和你师父提议,让你代替何苏做爪牙的新首领,因为我和你交过手后觉得清雅门上下只有你不那么废物。”
相月白:“……”
相月白:“所以这事我得自己想办法圆过去?”
福叁:“虽然我以前就很看不上眼你师父的优柔寡断,但他确实是聪明的,我觉得你圆不过去了。”
相月白:“……”
以谢大门主的操心程度,回门派第一件事,必定是扛着扫帚审她一天一夜!
可这事谢听风就是打死她,她也说不出来一个字啊!
相月白一边苦大仇深,一边气若游丝地问:“您从前就认识我师父吗?”
“是啊。他少时跟……”福叁卡壳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说,“跟陛下关系那么好,我常年跟在陛下身边,哪能不认得他?”
说罢,她又想起来什么,索性盘腿坐到相月白对面。
“你竟不问我教你的目的?我可是爪牙的杀手教头,陛下手里的刀。”
杂草从地面缝隙冒出头,福叁随手揪掉,无意识地搓在指腹。
灰尘漂浮在半空,照进来的日光一道一道,晦暗与明亮交织。
相月白:“您若真那么忠心,就不会让胥知书跑了这么久不找,不会放我生路,更不会让虞裳有命离开城郊。”
福叁手肘撑在膝盖,掌根托着侧脸,凝视着面前的黑衣女子。
她刚杀了好几个人,纤长手指上血迹干涸,还有不明显的小伤口。
说话抬眼时依旧冷漠如人偶,那杀人后才出现的屏障还未散去。
但不妨碍她字字句句都戳人心窝子。
福叁没错过她说这番话时的每一个细微神情,最终不得不承认,相月白很好地继承了她师父的通透敏锐。
福叁:“那丫头好容易才过点正常人的日子,跑了也好,随她去吧。”
她是说胥知书。
相月白:“您也不知道袁春是谁杀的吗?”
福叁想了想,才想起来袁春是周云达身边的护卫,“胥知书跑了以后我刻意避开了她,所以对此事没有线索。”
相月白默然。
而后她犹豫问:“所以爪牙首领……?”
福叁:“我杀了何苏,叛出了组织。
“不出意外,陛下如今能信任的首领——只有你师父。”
相月白怔了怔。
“你方才吃的药应当起效了,走吧?去巷子?”福叁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随意道。
相月白点点头。那药是谢听风给的“九命丹”,起效之后,她眼前总算不再一阵阵眩晕发黑。
二人立刻往四界七道巷赶,一前一后,纵身犹如两只轻灵的燕。
脚下是黑色或暗红的瓦片,身侧是参天冷杉,纷纷一掠而过,连成模糊的一片向后拖去。
既然决定跟这位大杀手学武,那她逾矩多问两句应当不算过分。相月白想。
“前辈!我可以问问,您为何会选择这时候叛变吗?”
声音被扑面的风裹去一半,相月白听到福叁同样被模糊的反问。
“你觉得我厉害吗?”
相月白:“独孤求败!”
福叁大笑起来:“你说得对!”
随后,是她几乎要散在风里的呓语。
“一个巅峰时期的杀手,因为什么被心甘情愿地藏起来,自然也会因为同样的理由离开。”
*
周氏被带到后院的偏房,给她开门的那人进屋通报了一声,又出来,叫周氏进去。
屋内有一人端坐上首,额上一道伤疤,正是布拉古。
他阴冷的视线逡巡过来,满是警惕。
周氏摘下黑色兜帽,屈膝行了个西诏的礼节:“拜见最勇猛的天鹰使主。”
“楚国侯爷的女人?你确实有一些像诏人。”布拉古端详她片刻,放下了些戒备,“原来是跟谁联系的?”
周氏低声回答:“染海棠的掌柜。我父亲是楚人,母亲是诏人。”
布拉古点点头:“原来如此,你继承了你母亲那部分诏人的相貌。染海棠确实是我们的铺子,可惜那个地方风水很差,老是闹鬼,掌柜不得不卖掉了。”
他又问周氏是怎么逃出来的,周氏一一回答,布拉古听完后脸色好了许多,又问:“你说有重要的东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