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守孝一日代年。“孝期”虽过,大明宫依旧禁止丝竹歌舞。很是无聊的新帝只得跑马聊以慰藉。
大明宫,麟德殿,薛应跪在新帝脚边,奉上郭清晏亲手说写的家书:
清晏遥请殿下金安,
外有藩镇,内有宦官,时乃多事之秋。殿下定要谨小慎微,方能安然无恙。贵妃娘娘运筹运幄,必能得偿所愿,殿下顺其自然,自得始终。
南衙北司如那东风与西风,此消彼长。殿下只需打压拉拢,尽享渔翁之利。人心诡谲,除了贵妃娘娘谁也不要相信。
大周道家昌盛,殿下万不可听信方士谗言以身试丹。炼丹如制药,丹毒不可逆,还请殿下保重身体。
过量饮酒有损身体,陛下多听些雅乐,多跑马游猎。臣远在千里之外,惟愿殿下保重身体。
再给臣十年时间,臣必荡平嘉良夷,为殿下立下不世功勋。武威精兵东归拱卫长安,为殿下了结藩镇之乱。
小臣清晏敬上。
新帝一目十行看完信,半是嘲讽半是不信:“十年又十年,莫不是忘了,我们早以分别十年,连样貌都模糊了。”
新帝将手中书信团成一团,想扔又没舍得,最后放弃,展平收好:“她可曾婚配?”
薛应赶紧答道:“陛下明鉴,未成婚配。于凉州收养一孤儿充作义弟,取名为鸩。”
新帝满意:“还算聪明。”新帝的意思很简单,薛应可以退下了。
谁知他竟不知好歹,再次开口道:“临行前,主上交代了几句话,让小的无论如何也要说与陛下听。”
新帝来了兴致:“说。”
“主上说了,郭家自然是一心为陛下的,可终究是外戚。难免酿成‘武杨’之祸。倒是可以大力提拔依附郭家的才俊,与之抗衡。北司把持神策军多年,撼动不易。不如另辟蹊径,另选良家子弟充做禁军,拱卫长安。宝通钱庄送来了大量财富,为陛下东山再起之用。也可抽调节度使精兵釜底抽薪。”
既然心怀大周、心中有朕,为何还要躲在西境荒凉之地不回来?新帝突然勃然大怒:“滚!都给朕滚!”
陛下大怒,麟德殿人人自危。麟德殿本是大明宫内规模最大的别殿,乃宴饮娱乐之所。光是殿前、廊下便可坐下三千人。还可同时欣赏歌舞,打马蹴鞠。
新帝本就性喜游乐,外加麟德殿地势极高,可俯瞰大明宫美景。因此将麟德殿选为寝殿,将来不知要折腾出多少荒唐事。
已是太后的贵妃娘娘选择在兴庆宫居住,新帝表面上挽留,心理不知有多高兴,总算没人管他了!
麟德殿的动静很快便传到兴庆宫皇太后耳中。正在用晚膳的太后娘娘早已预料:“真是没用!当面连一句拒绝都说不出口,背后发脾气又算什么本事?要不是本宫亲儿子,谁家最优秀的女郎给他当伴读!”
这话太后敢说,一旁伺候的宫女可不敢听,纷纷跪倒在地。太后突然没了兴致:“行了,明日宣西州使者觐见。”
翌日,新帝下旨,追赠安阳公九子郭广厦为兵部尚书。准其“子”承袭武威郡王之位,委以西境都护府大都护之职。节度凤翔以西,陇右诸州以及原西平、安北都护府故地。愿武威郡王麾下武威军勇猛作战,为朝廷荡平西境,驱除嘉良夷敌寇。
新帝直接将失陷的西境之地全部划归郭清晏所有。允其重建王府,代天子戍边安民。再次声明大周对西境的所有权以及统治权。
圣旨来到驿馆,接旨的正使张照水如在梦中。等宣旨的太监走后,直接将薛应拉到僻静角落,一副老实交代的模样。
薛应无法:“主上临行前写了封家书给陛下,至于其他,我一概不知。”
张照水还是有些不安:“武威郡王,西境大都护,我这心里面七上八下的。”
薛应安慰他:“主上毕竟是郭家子孙。当今天子都是其晚辈,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主上为何命你领队进京?宝通钱庄送回的可是真金白银。不看僧面看佛面。”
圣旨还没捂热乎,兴庆宫来人,宣西州使节觐见。太后一扫之前阴霾,养尊处优,人年轻了不少。模样更肖似李氏皇族,贵气天然。对郭清晏这些年所经所历,事无巨细。张照水和薛应不敢隐瞒,一一作答。
当听到郭清晏娶了位谋落公主时,哈哈大笑。再听到仆固凝无地的下场时咬牙切齿,直说“罪有应得。”
末了,皇太后交代:“阿香一人在西州苦撑不易,既然得到旌节,早些回去才是。”张照水领旨。
先帝新丧,时局刚刚安稳。远在西境的安北都护府太过遥远,遥远到像是一颗尘埃。如若使团来自陇右诸州,可能会掀起少许波澜。
郭家子孙担任要职者不在少数,一个小小的十六郎,虽然之前当过陛下伴读,能有多少情分?哪怕有那么一丝一毫,怎会十余年间不闻不问?
承爵封官的圣旨一出,惊呆了半城人。郭家不愧是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