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清晏跪在郭太后膝前,一只手搭在膝头,另一只手为郭太后拭泪:“六姐姐不要哭了!”
没用的安慰起不到任何作用,郭太后哭得更凶了,撇开郭清晏拭泪的手,指责道:“你个小没良心的!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六姐姐。”
郭清晏趴在郭太后膝头,难过道:“阿香也舍不得六姐姐。”
郭太后决定道:“那就别走了,留下来陪我这个老婆子好了。”
郭清晏纠正:“六姐姐不老。”
郭太后捧起郭清晏脸颊,难过道:“人人都说我是大周最幸运、最尊贵的女子。生在柱石之家,当朝皇帝是亲外祖,比公主还尊贵。人人羡之、慕之。实际不过是郭氏一门封无可封,拿我招示皇家的荣宠。舅舅亲自下旨,将我许配给太子长子,将郭氏一族绑在了太子身上,再无回转。出嫁之夜,我惶恐得睡不着。要是太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岂不成了郭氏一族的罪人?虎毒不食子,皇家可没这慈悲心,连杀几子的大周皇帝大有人在。太子不喜我,提防郭氏一族,我理解。他不喜我儿,也有他的理由。至亲至疏夫妻,我们不过是被圣旨裹挟在一起的夫妻,相敬如宾便好。郭氏显赫,府中的争斗闹不到我眼前。他千不该万不该,对我那对早逝的儿女冷漠如斯。那也是他的孩子,连最后一面都不愿见。这就是我的丈夫,大周未来的帝王。那一次次冷漠,让我明白许多。我只有阿昇,所能依仗的只有家人。丈夫,他从来不是我的夫!”
郭清晏安慰她:“六姐姐苦尽甘来,郭氏平安,大周由阿昇的血脉继承,一切都是最圆满的。”
郭太后听不得这话:“圆满?外人只见本宫享太后之尊,得儿孙供养。从未看到本宫三子俱亡,每日都要忍受挖心之痛的孤老太太罢了。阿香,你我虽是姐妹,可六姐姐从来都拿你当女儿看的。你比阿昇他们有出息,要是投胎在六姐姐腹中,做真正的母女该多好!你们四个,都是我亲生亲养,如今一个个同我生离死别。老天爷赐我泼天富贵,就是让我一次次经历丧子之痛的?老天爷,你何其残忍!”
“祖父故去,郭氏式微,还要六姐姐多加看顾。”
郭太后明白:“新帝善良至孝,过太重感情,且太过随性。凡此种种,并非吉兆。我们郭家有深宫太后,有佣兵十数万的边塞郡王。虽不能力挽狂澜,独善其身还是能做到的。”
郭清晏借机说:“为了六姐姐,为了郭氏的将来,阿香更要返回西境才对。阿香要让六姐姐当最太平富贵的太皇太后,在兴庆宫颐养天年。”
郭太后火了:“好你个小十六,在这里等着我。”
郭清晏看向郭太后,眼中尽是不舍,不忍道:“淑妃回宫,阿香与新帝有嫌隙。此时不走,必会牵连六姐姐。儿子和孙儿终究不同,六姐姐怎会不明白。”
郭太后闻听此话大恨:“阿昇,阿昇,我的三郎,你还没入殓,你选的好太子竟敢枉顾先父圣意,真是岂有此理!当我郭家没人了吗?”
郭清晏叹气:“阿香的脾气六姐姐还不知道,留在京城,焉有宁日。大周风雨飘摇,乱不得。与其硬碰硬无谓内耗,不如退上一步,携龙渊剑归去。”
郭太后横眉:“我郭氏还怕他个不孝子!”
郭清晏劝:“六姐姐乃大周太后,理应为大周着想才是。”
郭太后难过:“阿香,不是六姐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的武威军虽说号称有十万精兵,可面对乌护、嘉良夷的大军,完全不够看。说不定哪天卷入战乱,被分尔击之。嘉良夷内乱,乱的是国政,可不是战力。疯狗真的发疯,不死不休。六姐姐不能再没有你了。”
郭清晏问郭太后:“说句大不敬的话,大周没了,六姐姐可会独活?”
郭太后抱住郭清晏,悲切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真是郭氏的好儿孙。”
就在姐妹两泪眼婆娑依依惜别之际,有内侍神色不善的走进来,躬身道:“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淑庶人前来请安。”
郭清晏眼中是意料之中的了然以及全然的不在意。郭太后则是深切的厌烦,甩手道:“不见!”
内侍领命离去,不多时,殿外传来高昂的女声:“嫔妾拜见太后娘娘,还请母后看在嫔妾虔诚的份上,见嫔妾一面。”
郭太后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对于淑庶人的伎俩,半眼都没瞧上:“不知所谓的玩意儿!阿昇怎会拿她生的儿子当宝。二郎、五郎哪个不比他强!”
郭清晏不便久留,告辞道:“君臣有别,阿香先行告退。六姐姐可要收敛些脾气,千万别同陛下较劲。一家人,哪有解不开的仇疙瘩。”
郭太后没好气道:“大朗同他亲娘才是一家人,本宫算什么!”
郭清晏昂首阔步走出殿外,看见跪在廊檐下的淑妃庶人,向其走了过去。淑庶人以及一众服侍宫女内侍,全都像泥塑了一般,半点反应都没用。有意思,这淑妃实在是沉不住气,堪称一奇景。
“淑庶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