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大门关闭后,交泰门外守军对着绵延曲折的血迹静默半响,随后爆发出控制不住的喧哗声
。
朝廷要割让庭州给乌护?朝廷要割让庭州给乌护?他们的庭州?武威的庭州?全军将士誓死守卫的庭州?庭州失守,高昌门户大开,西境又该何去何从?
仆固多弥被圣旨锤了晕头转向,还要安抚士兵,以免发生更大骚乱。朝廷使臣还在,可不能眼巴巴的送把柄上门。
“行了,收队巡防。你们一个个,嘴巴都严实些。关键时刻,别给王爷添乱。小世子降生,那可是天大的喜事。谁耽误了王爷养身体,要谁的脑袋!”
武威推行考举制,千骑长、百骑长都是读过书的,关键时刻,脑子一个比一个灵光。
“千不该万不该,偏在王爷产子之时宣读圣旨,朝廷最见不得王爷好,恨不得我们武威四分五裂,随意送人!”
“我家就在庭州,我可不想一家老小继续被乌护奴役。庭州监军没一个好人,才不管我们这些别部的死活。”
“不割让难道抗旨不遵?那可要灭九族的,你想造反不成?”
有人不解:“这究竟是天子的决定,还是宦官勾结乌护卖国?”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不愿面对的赤|裸真相。
仆固多弥等他们说够了,怒斥道:“一个个不仅长本事了,还不要命了。朝廷是随便能议论的?万事有王爷做主,你我听命便是。大家伙信不过朝廷,还信不过王爷吗?”
兴德殿,东侧殿院中,各司主事、各军指挥使皆在。耿义武最后赶来,招呼都没打,直接冲向殿内。
被守在殿外的郑揭云给拦住:“晋宁君见谅,医官正在施针,谁也不能打扰。”
耿义武只担心:“香儿身体如何?”
郑揭云并不知情,只得说:“晋宁君稍安勿躁。”
耿义武一脑门子官司:“勿躁什么勿躁,都火烧眉毛了还勿躁!”
耿义武没再强行闯入,反倒被将官们围住。朱彼最先沉不住气:“真要将庭州拱手送给乌护,岂不是自断一臂。漠西数年经营,全都毁于一旦。”
耿义武烦躁:“给是不能给,岂不是抗旨不遵?我们都想想,如何才能做到两全其美,妥善处理此事。”
这话将大家伙给问住了。割让庭州是放血,抗旨不遵那可是杀头的重罪。徐徐图之总好过一刀毙命。
仆固多弥开口:“朝廷不可能无缘无故割让庭州给乌护,除非有十万火急,用得着乌护的地方。”
于在春觉得:“比起我们武威,朝廷更不希望乌护做大做强。不应在这个时候同朝廷硬碰硬,而是借此机会争取更多的利益。比如请立世子,准许大都护之位母子相承。如此这般才能永绝后患,保我武威根基。”
耿义武还真没想到这么多:“在春说得对。朝廷不拿我们当自己人,我们总要为子孙后代考虑,让他们远离战火,不被欺凌。”
姹地莲来到殿外,柔声道:“诸位大人,王爷有请。”
耿义武第一个冲进去,绕过屏风来到郭清晏榻前,难过道:“香儿受苦了。”
郭清晏扯开嘴角:“血止住了,无妨。”
耿义武瞧她有些青白的脸色,没再多问:“好生将养定能无碍。都护府有我、有阿鸩,不用你操心。”
郭清晏也是一肚子气:“朝廷不让阿香好过。”
耿义武安慰她:“香儿别急,肯定有办法。你的身体比庭州重要多了。”
郭清晏示意明仪端来一碗红枣老鸭汤:“二哥忙了一天,补气血。”
耿义武接过:“香儿也喝。”
郭清晏知道:“二哥放心,阿香不会拿身体开玩笑的。”
耿义武知道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二哥相信你。”
见人都到齐,郭清晏开口道:“夜里风凉,大家伙先喝碗浓汤驱驱寒。”
无论是主文还是主武,大家伙都是刀口舔血活过来的,对血腥味尤为熟悉。偏殿厚重熏香都压制不住的血腥味,像一块大石头,压在重人心头。
依旧是朱彼最先开口:“王爷安好?”
郭清晏的声音透过屏风,还有几分松快:“无大碍,有劳诸位挂心了。对了诸位见见犬子承雍,这孩子也算见过大世面。”
新出生的、红彤彤的小世子,是乱糟糟的一天,唯一的好消息。大都护后继有人,大家伙都跟着高兴。
小孩子包在大红襁褓中,只漏出下巴以上的部分。胎毛浓密,眼睛紧闭,睡得正香。耿义武越看越喜欢,直接从郭鸩手中抢走。
郭鸩担心得不行:“二哥小心,抱孩子有讲究的。”
耿义武回他:“就像你会抱似的!”
郭鸩得意道:“小婿私底下练过,不像二哥一无所知。”
这话耿义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