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崔有时拜见王爷。”宦官的规矩都是极好的。崔有时在郭清晏面前老实不少,越发有规矩了。
“西境不比长安,冬日苦寒。这个时节,崔监官不待在药泉行宫,跑来王府做什么?”郭清晏很是好奇。
崔有时看着眼前赤脚坐在羊毛毯上女子,再度低头道:“奴才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王爷。”
“正好,孤也有事正要问你。太皇太后可还安康?”郭清晏先发制人。
崔有时只得回答:“太后娘娘洪福齐天,圣人最是孝顺,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派人前往兴庆宫请安。兴庆宫的一切用度都是最好的。”
郭清晏再问:“圣人可有亲临过兴庆宫?”
这个……崔有时是这样回答的:“圣人体弱,不宜外出。甘露殿乃绝佳休养之地。”
“说的好像圣人出了甘露殿就活不成似的。孤再问你,太皇太后可有驾临甘露殿探望圣人?”
“王爷恕罪,小人不知。”崔有时的头垂的更低了。
“是不知还是从来没有。圣人同皇太后母子情深,不会连太后娘娘都见不到圣人的面吧?”有的时候,实话是最难听的。
崔有时挤出笑容:“王爷才是大周独一无二的太后娘娘。”
“行吧。今日前来所谓何事?”郭清晏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别将人逼急了。
“奴才有一事请教。”崔有时郑重其事。
郭清晏抬眼看他:“坐下说,别站着。”
崔有时质问道:“记得奴才携圣旨到敦煌时,城中梨花将开未开。如今已近年关,庭州交割琐事繁杂,凉州又未收入囊中。不知王爷如何向朝廷交代?”
郭清晏示意崔有时坐下:“崔监官是担心孤,还是担心自己?”
崔有时回答说:“奴才与王爷,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郭清晏明白了:“原来是崔监官怕被问责。”
崔有时直言:“若是王爷打定主意不遵圣令,在下只能如实向长安禀报。”
郭清晏盛了碗莲子红枣汤放在崔有时手中:“崔大人莫急。这圣旨上又没说何时夺回凉州。孤都不急,监官还怕没法交差不成?”
崔有时愤愤:“圣人病重,王爷这般推诿圣令,有负郭氏威名。”
郭清晏取了块杏酱毕罗边吃边说:“监官此言差矣,孤何时没将夺下了凉州放在心上了?监官禁庭出身,不懂兵事。单纯以为打打杀杀才是战争,未免天真了些。”
崔有时自然不服:“还请王爷赐教。晋昌君练兵,从春日练到了冬日,也没瞧着练出什么花活。”
郭清晏解释说:“若是将西境比作阵法,凉州便是阵眼所在,最为重要。孤占据沙、瓜二州几年光景,逐渐站稳了脚跟,有了同卢尚婢硬碰硬的本事,依旧不敢东征凉州,监军可知为何?”
崔有时追问:“为何?”
“夺回凉州,同长久的占据凉州,是两回事。”郭清晏是这样回答的。“那卢尚婢可是嘉良夷悍将,能征善战,曾经打到长安去。卢尚婢占领凉州多少年了,嘉良夷历任赞普虽说多有微词,还不是任由卢尚婢在凉州作威作福,视为囊中之物。除了凉、甘、肃三州,会、渭、原、秦、安乐五州也在卢尚婢手中。诚然卢尚婢远没有颠覆大周江山的本事,可实力可比一方节度使强多了。这战乱要是持续几年,即便夺回凉州,又有何意义?所以说,凉州之根在于卢尚婢,只有斩草除根,才能保凉州万无一失。孤不过是想着如何除掉卢尚婢永绝后患,崔监官这不就急了。”
崔有时又不傻,朝廷急于得到凉州,不过是眼馋丝绸之路的富庶,想将这条黄金商道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再受乌护辖制。如若夺回凉州换来的是山南道战乱,第一个吃不了兜着走的,绝对是他这个监官。
“还是王爷想得周全。”言之有理,崔有时无话可说。
“不瞒崔监管,武威东征,确实有些困难。这原本呀,嘉良夷斗内,确实是绝佳时机。孤被打算趁机夺下大非川,借此夺取乌海,形成对嘉良夷腹地的威胁。到时候东征凉州,逻些也不敢多说什么。谁知道两王相争,会是这个局面。乌力牙确实有几分本事,孤实在是没想到。如今武威东征的消息已经放出,不出意外,会有三种结果。第一,卢尚婢姜依旧单打独斗,静待武威大军到来。第二,卢尚婢投靠河曲二王子狐离牙,借助河曲之力反抗。这第三,这是卢尚婢走投无路直接归降大周。万一孤卢尚婢向大周,岂不是一举两得。”郭清晏开始推心置腹。
崔有时不明白:“王爷等来等去,万一陇右、河湟、河曲三家合力,焉有胜算?”
郭清晏有郭清晏的想法:“凉州之险,谁不觊觎三分。乌力牙不出兵,并不代表河曲对陇右走廊没有任何想法,打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重要将对手的心思摸个透,这才举兵东征。赢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输了,你我如何向陛下交代?如何向天下交代。这是一场必胜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