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宦官,梁源对开成帝,依旧是极为恭顺的。很少忤逆开成帝的心思,要不然弘文馆一系也冒不出头来。
甘露殿,后寝殿,梁源躬身站在拔步床前:“奴才恭请圣安。”梁源年过半百,两鬓斑白,看起来却比病榻上的开成帝更加有活力,更像年轻人。
开成帝声音有些嘶哑:“朕好着呢,劳梁都尉记挂。梁都尉国事繁忙,怎有空来朕这甘露殿做客?”
这话梁源可不敢领受:“圣人说笑了。这天下是圣人的天下,圣人的事无论公私都是头等大事,奴才怎敢自专?”
开成帝好奇:“哦?梁都尉今日亲自前来,难不成是为了商讨国事?”
梁源躬身揖手:“圣人料事如神,正是。”
开成帝似笑非笑道:“甘露殿乃清修之地,国事繁杂,沾染上尘埃可就不美了。”
梁源依旧恭敬:“天下是圣人的天下,清与浊、简与凡、红尘与方外,不过是圣人一句话的事。圣人乃真龙天子,诸天神佛亦是无可奈何。”
开成帝没想到:“重实干的梁都尉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有意思。”
梁源毕恭毕敬:“奴才永远是陛下的奴才。”
开成帝心情不错:“既然如此,说说吧。”
“关于凉州节度使人选,不知圣人可有决断。昔年治所在凉州的河西节度使,享有‘天下第一节度’之称,为诸藩镇中最强。如今复设凉州节度使,虽物是人非,然凉州地处咽喉,依然马虎不得。”梁源明显有备而来。
开成帝关心:“漠西战事如何?”
梁源只能说:“各有胜败,未来难料,两虎相争。”
开成帝饮下蜜水压下咳嗽:“仔细道来。”
“奴才以为,乌护看似强盛,劫掠漠西毫不手软。可漠西本就是乌护领土,如今这般形同舍弃,再想夺回千难万难。武威看似吃了大亏,多年经营毁于一旦,却也彻底解决了北境之危。乌护短时内无法再发动此等规模的战事。如今武威在甘州额济纳河至居延海一带、原沙陀州一带、以及青河阿尔泰山一带三线驻防。看样子,定会报庭州漠西之仇。只是这样一来,恐无法继续南下镇压嘉东之乱。尤其是会渭五州,终是隐患。应选一位能力卓越的节度使加以约束才是。”梁源知无不言,一心为公的模样,很能唬人。
开成帝关心:“朝廷能抽调的边军有多少?”
“若从凤翔节度使处抽调,最多两千。”梁源也知此话说不出口,声音越来越低。
开成帝本就没抱多大希望:“还是要指望武威军!”
梁源请罪:“臣无能,还请圣人恕罪。”
开成帝有些累了:“梁爱卿觉得谁最合适?”
梁源开口道:“复置凉州藩镇,不宜从藩镇中选将。兵部侍郎高休明如何?名将之后,武举出身,不似那粗俗武将,定能进退有度,同武威军相处融洽。”
开成帝点头:“确实是个好人选,副使就从郭家人中选一位好了。”
梁源想到一人:“郭广威郭郡王后人中,有一位在山南东道当刺史,名叫郭随安,亦是武举出身,颇有学问,不知圣人意下如何”
开成帝满意:“妥。”
梁源揖手:“奴才谨遵圣喻。”
开成帝见梁源并没离开的打算,主动问了句:“还有何事?”
“自打卢尚婢殒命,其子阿豺同麾下两员大将打的是不可开交,会渭五州如同焦土,生灵涂炭。奴才想与其这般无休止下去,不如招降。封个一官半职,养在京城,用不了多少银钱。收复会渭五州,圣人的功绩足以载入史册。”
开成帝对此事明显不感兴趣:“招降谁?弑父的阿豺?要不是他嫉贤妒能,凉州也不会丢得如此随意。小小会渭五州,三个主人。招降了就能太平?”
梁源只说:“至少名义上归属大周,将来派兵围剿,方能师出有名。”
开成帝明白了:“以藩治藩。未成不可,试试吧!”
梁源叩首:“臣定不会辜负圣人所托。”
开成帝明白:“梁都尉一心为国,朕没什么不放心的。”
梁源则说:“都是臣应该做的。”
开成帝挥手:“起来吧。”
“奴才叩谢圣恩。”
开成帝太过疲倦,有些坐不稳了。得俐的宫人立刻送上软枕。舒坦后,开成帝无意间说了句:“这甘露殿幽静是幽静,总觉得连日光都浅淡了几分。”
梁源马上表示:“圣人龙体日渐康复,再住在甘露殿养病未免有些不太合适,奴才恳请圣人移居清思殿。”
开成帝满意道:“还是梁都尉有心,此事就交予梁都尉操办。”
梁源躬身:“奴才遵旨。”
甘露殿外,一十六七岁、长得格外机灵的小太监,正扶着梁源走下台阶。甘露殿建在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