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使官邸前院衙署,高休明对着满屋的编户兵籍,有些分不清似梦似幻。“这位晋昌君可真够大方的。如初重要的户籍屯田,就这般轻易交出来。”
高宪东不解:“阿豺降周乃天大的喜事,凉州上下为何如临大敌?晋昌君甚至连夜赶回敦煌?”
高休明只道:“看来嘉东时局,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混乱。”
高宪东担忧:“主上,万一凉州再入敌手……?”
高休明不是没想过:“断然不能辱没祖宗门庭,只能以死殉国。不过,镇守凉州的都是西境的精兵强将,定能无碍。”
高宪东气恼:“元齐娘娘偏偏这个时候北去素叶水!”
高休明有些明白了:“南忧北患,元齐娘娘不容易呀!”
谋落阙什大步走进节度使府衙,人未到声先至:“节帅?节帅?节帅可在?”
高休明迎了出去:“阙什大人。”
谋落阙什着急忙慌道:“阿豺降周传闻已久,始终雷声大雨点小,我们只当他同河曲王庭扯皮。毕竟以阿豺的能力,想要完全把控会渭五州,根本不可能。谁知昨晚事情急转直下,我们的探子回报,阿豺竟已上交降书舆图,就待朝廷昭告天下。如此一来,嘉东格局再次巨变,凉州恐难独善其身,还请节帅做好准备,顺便禀明朝廷。”
高休明装作不解道:“阿豺降周本事天大的喜事,诸位为何如临大敌?”
谋落阙什解释说:“因为阿豺给其父卢尚婢提鞋都不配,完全做不了会渭五州的主。除非朝廷能派兵平定五州内乱,否者战火只会愈演愈烈,波及大周边防。会州赤云干布有勇有谋,镇守凉州二十余年。渭州车轻絮知人善用,手下拥趸无数。还有河曲赞普,怎会允许面向大周门户大开?”
高休明听懂了:“所以阙什大人的意思是?”
“嘉东绝不允许阿豺献会渭五州降周。还请大人奏明长安,早做打算。”谋落阙什急切道。
高休明点头:“本官明白。不知凉州守备如何?可需备战?”
谋落阙什回答说:“大人放心,凉州军日夜操练。不过,赤云干布才是凉州地头蛇,若是他趁机反扑,凉州真就麻烦了。”
高休明不信:“凉州兵强马壮,赤云干布放着好好的会州不待,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谋落阙什问他:“姑臧城中嘉良夷人万千,节帅可知哪个是赤云干布旧部?”
高休明说不出话来:“确实如此。”
“事急从权,还请节帅见谅。”谋落阙什来的匆忙,走的潇洒,浑身在冒火星子。
高宪东后知后觉:“主上这是被排挤了?”
高休明忍俊不禁:“你这脑子时灵时不灵,才发觉?”
高宪东忧心:“那该怎么办?”
高休明也没想好:“无兵无权,胡乱插手,只能添麻烦。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将屋内的户籍屯田理清楚,将来朝廷问责,也好有个交代。”
高宪东倒了杯清茶递到高休明手上:“主上,属下以为阿豺降周乃是天大的喜事,可振国威。武威这般做派,完全没拿自己当大周人。”
高休明猜测:“阿豺不是会渭五州实际掌权者。降周说起来好听,不过是接连战败、无处容身,迫不得已的下策罢了。无论是河曲赞普,还是廓州孤夜姜,哪个愿直面朝廷大军?会渭五州战事再起,若是凤翔军守得住,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守不住,再命武威出兵救援不成?你当武威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种半点儿好处都捞不着的苦力,避之不及实属人之常情。可若是会渭五州落入嘉良夷之手,无论是河曲还是廓州,谁实力大增,对凉州乃至陇右走廊都是威胁。武威刚夺回庭州,并入的金州百废待兴。三五年内定是以休养生息为主。哪能眼看邻居做强做大。”
高宪东感同身受:“确实够麻烦了。西境乱局,如那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主上,我们还是躲远些为妙。”
高休明担忧:“武威占据凉州不过数月,官道、官驿都未修建完成。若是嘉良夷残部躲在山谷之中,还真是难办。”
高宪东急了:“主上可要向朝廷如实禀明,以免将来被治个渎职之罪。”
高休明叹气:“征伐凉州,终究不是时候。若是再等上一年半载,卢尚婢咽气后,方能事半功倍、借力打力。总好比面对如今乱局。”
高宪东琢磨片刻:“主上,属下怎么觉得,武威上下都将会渭五州视为囊中之物。阿豺降周,简直是动了他们到嘴的肥肉。”
高休明好笑:“节度一方,怎能没有私心立场。就算元齐娘娘心向大周,麾下的众将士呢?就拿谋落阙什而言,话里话外,可将敦煌和长安分的一清二楚。武威应该是不想距凤翔军太近,尽量少与朝廷来往。”
“可自成一体,不就成了国中之国。就算元齐娘娘贵为皇后,朝廷必不能相容。将来,隐患不亚于雄踞西南的嘉良夷。”高宪东对高休明,知无不言言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