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县居延军营帐,携重礼而来的车队早已等候多时。正午阳光正好,瘦削之人有些顶不住越发刺眼的日光,抱怨一句:“朔方的日头真够|毒|的。”
郭凭站在杨木荷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特使慎言,朔方不是长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杨木荷不是没吃过苦,只不过发迹后还没被这般扫过颜面,心里面有些过不去。“所谓亲情,不过如此。”
郭凭闭目养神:“长者赐不可辞。十六殿下不仅是我郭氏长辈,还请特使慎言。”
慎言慎言,就知道慎言!杨木荷鼻子都要气歪了。
申时刚过,有玄女卫现身:“王爷有令,召长安来使入账。”
郭凭、雷延阁行伍出身,别说站了大半天,就是再站上一天一夜,也受得住。唯独体弱的杨木荷,都快背过气去。
“奴才给十六殿下请安。”为了兄弟的命,杨木荷也算能屈能伸。
郭清晏今天穿了件黄色襦裙,外罩白色大袖衫。大袖衫上金丝凤凰栩栩如生,富贵非凡。看着恭恭敬敬的杨木荷好笑道:“常言道先礼后兵。你们内侍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先兵后礼。不错,孤喜欢。”
见杨木荷浑身栗抖,郭清晏大手一挥,慈悲道:“都起来吧,可怜的呦。像是没吃过饱饭似的。”
众人落座,侍卫上茶,现煮的乳茶。热气腾腾,最适合在外站了大半天的访客。郭凭、雷延阁自是喝得惯,到了杨木荷处,直接呕了出来。也是,乳茶用杏仁煮过,腥膻味并不能完全去除。喝不惯也属正常。
雷延阁第一时间站起身请罪:“杨特使江南人士,喝不惯咱们西北的乳茶,还请十六殿下恕罪。”
郭清晏重新尝了口杯中乳茶,释然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西境也喝不惯江南的清茶,无妨。不过杨特使的身体,还支撑得住吗?”
杨木荷踉跄表示:“殿下恕罪,微臣无碍。”
郭清晏扫兴道:“算了,特使大人下去歇息吧。有事明日再说。”
杨木荷还想挣扎,被郭凭拦住:“恭送殿下。”
怀远朔方军营帐,一碗热粥下肚,杨木荷恢复了几许生气。帐中气氛太过压抑,雷延阁当起了和事佬:“殿下没将咱们赶出来,实在是意外之喜。”
郭凭跟着劝慰说:“特使大人放心,在下已经请人去打听杨参将的消息。十六殿下的脾气我还是了解些的,并无折辱人的喜好。”
杨木荷勉强放下心来:“那就有劳郭世子从中斡旋。”
雷延阁适时开口:“也不知这下马威要到什么时候,跟棍子似的杵在营门外,再厚的脸皮也受不了。”
杨木荷表示:“都是在下拖累两位将军,对不住。”
雷延阁完全没放在心上:“特使哪里的话,都是为朝廷办差,不分你我。”
“特使好生休息,郭某先行告退。”
雷延阁紧随其后:“明儿还有场硬仗要打,不叨扰特使养精蓄锐。”
主帐外,雷延阁跟在郭凭身后,邀请道:“上好的葡萄酒烤羊腿,世子爷赏个光?”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雷延阁揽过郭凭脖子,哥俩好:“不愧是京城来的世子爷,彬彬有礼、遗世独立。”
一杯葡萄酒下肚,雷延阁心满意足:“好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上好的瓜州玉酒器,雷大人真舍得。”郭凭是识货之人。
雷延阁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讲,这瓜州玉同涣那玉,在西边极为抢手。武威用这些奢靡之物,换了不少粮食铁器。如今夺回葱岭,更是要将吐火罗收入囊中。坐拥东西之利,其盛远不止表面。用不了十几年,西边就该变天了。你们郭氏,了不起。”
“太原郭氏永远是大周子民。”这是郭凭的,也是郭氏一族的态度。
主弱臣强,乱国之兆。转念一想,大周反正也够乱的,债多不愁。
“郭世子,咱们也算共患难的交情,你跟我说句实话,杨特使还能蹦跶几天?”雷延阁实在不耐烦应付这些穷人乍富、越发极端的内侍。
郭凭目光在夜光杯上流连:“酒器不错。”
雷延阁忍痛割爱:“送你!”
郭凭心满意足:“京城消息,梁都尉的干儿子梁福已启程离京城。这位可是自小跟着梁源长大,绝非杨木荷这些野路子。”
雷延阁领情:“明白。生死成败就在此一举。还是你们这些世家子有底蕴,消息灵通。不像我们这些大老粗,耳聋眼瞎,全无招架之力。”
梁福轻车简行,进了灵州城,见了留守在此处的神策军才表明身份。郭凭被密信调回,留雷延阁留守大帐。
雷延阁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又是哪一出?这帮内侍,怎么一个比一个神叨,还不如十六殿下大开大合,起码有个痛快。
一份请安折由神策军送入居延王帐。两日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