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表诚意,季摩鸠掏空家底,遣尚里赞前往姑臧投诚。河曲两战损失惨重,民生凋敝、兵残将寡,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剩下尚里赞。
郭清晏对河曲的臣服很重视,特意设宴款待了尚里赞一行。不过让郭清晏没想到的是,尚里赞大周官话、牵利语都不太精通。好在郭清晏自小学的嘉良夷语没完全扔下,两人也算聊得投机。
尚里赞二十多岁的年纪,标准的嘉良夷人长相、打扮,举手投足依旧是逻些的习惯。狂野中夹杂着秩序与高傲,许久不见这般标准的逻些贵族。
大周海纳百川,无论是嘉良夷、乌护、还是牵利,受大周熏陶,本能的向往繁盛的锦绣天国。
能在河曲这般遵循古礼,这位青年将军,倒是有些坚持。
尚里赞是狐离牙的亲表哥,乌力牙的堂侄儿。乌力牙并未成婚,对这个侄儿很是器重。尚里赞当年随狐离牙逃出逻些时,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一晃眼,曾经的故乡,只能在梦里出现。
名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河曲败落不过是时间问题。他仿佛不知道似的,在为河曲重获新生而高兴。
如今剑南六谷部乱作一团,渭州车轻絮已死,廓州孤夜姜烟消云散,河曲季摩鸠归降。嘉北、嘉东,再也兴不起波浪。西境自成一体,百年无忧。
郭清晏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孤木难支的逻些,不用自己出手,也残喘不了几日。这致命一击,交给谁合适呢?仁纳嘉里,还是尚里赞?
比起嘉良夷,中原更值得花心思。郭清晏打算入京请罪,毕竟失了凉州又丢了公主,脸面上过不去。可又不愿亲自进京,思索来思索去,也没寻到最佳人选。
尚里赞带着武威郡王郭清晏加封文书离开凉州后,在凉州住够了的郭清晏也打算启程回敦煌。再不回去,家里要乱套了。
此次加封,同以往稍有不同。卡尔鲁克的忠顺汗炽俟卧阑叶用的是皇后凤印,会州仁纳嘉里属武威内藩,郡王王印足以。
季摩鸠作为嘉良夷王族宗亲,继承了狐离牙的赞普之位,外加河曲本就是嘉良夷领土并非强占,怎么看都是外藩。
郭清晏偏偏在册封季摩鸠为河曲王的诏书上使用郡王王印,将河曲视为囊中之物,不许他人染指。
此举,说严重些,是完全不将朝廷放在眼中,有另起炉灶谋反之嫌。朝廷发兵治罪完全在情理之中。
郭清晏又不傻能不知晓吗?她就是要看朝廷的反应,踩踩朝廷的底线。逐渐将西境同长安朝廷切割开来。
自姑臧归敦煌,郭清晏一人双骑策马在前,郑揭云策卫在后。郡王仪仗呜呜泱泱,直接甩给孟则苏。
孟校尉得知要一路护送仪仗回敦煌时都要哭了,直言王爷偏心,恨不能变为女儿身。郭清晏都快被逗死了。
闹市不可纵马,这是郭清晏亲手定下来的规矩。纵使归心似箭,依旧不能破了规矩。好在夕阳西下,街上行人不多。
听到熟悉的马铃声,本就守在王府门外的庭州如离弦的箭般冲了过去。郭清晏还没来得及下马,直接将儿子抱了个满怀。“真结实!”郭清晏摸了摸儿子确定道:“庭州又长高了。”特殊的血脉让庭州的身高始终傲视群雄。之前又圆又胖,让很多人忽视了他是个结实的胖小子。
长大些的庭州越发不好糊弄:“阿娘再晚回来些时日,庭州都长成大人了。”
郭清晏拍拍儿子的小屁|股:“你小子越发调皮了。”
庭州害羞的捂住小屁|股,抻长声:“娘亲~”
郭清晏明知故问:“怎么了这是?莫不是害羞了?”说完装模作样看向街道两侧,遗憾道:“王府门前行人不多,可惜了。”
庭州实在不是对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挣脱母亲的怀抱,一溜烟跑了。郭清晏下马抓儿子一气呵成。可怜的小庭州头朝下被郭清晏夹在怀中。
“诶!”悠悠的叹气声再次将郭清晏逗笑。“遇见对手的感觉如何?”
庭州发誓:“孩儿定会像阿娘一般强大的。”
郭清晏笑盈盈:“为娘等着那一天。”
庭州总算脱离亲娘魔掌,悄声道:“耿爷爷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冬日别说出院子了,连起身都困难。医官说老人家最怕躺在床上无法自理。阿娘,耿爷爷要离开了是吗?”
郭清晏无法回答,摸摸儿子的头:“庭州还没长大,你二爷爷舍不得你。”
小孩子终究是天真:“庭州不要长大了不就好了。”
郭清晏随口打破儿子的妄念:“庭州不长大,爹娘日渐老去,谁来守护西境?”
“娘亲!”小孩子撒娇真可爱。
郭清晏再度将儿子抱起:“娘亲永远不会成为普通人家的娘亲,永远哄着你。”
庭州才不会失落,而是一脸骄傲:“娘亲是比大周天子还厉害的娘亲,当然与众不同了!”
郭清晏欣慰:“好儿子!”母子二人亲亲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