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叫李惟一来。”她忽然又下了一个命令。
“帝姬?”
李惟一匆匆忙忙赶到灵应宫时,朝真帝姬已经坐在前殿的主座上等他了。
她穿着绚烂繁复的神霄派道袍,戴着同样耀眼夺目的发冠,整个人像个小号的三清像一样坐在那里,李惟一直觉脊背就是一凉。
“王继业说不准要写信回京。”她说。
李惟一没坐热的屁股立刻就起来了,“王都头领照护帝姬之职……”
“寻常我不在乎,但李彦的事儿还没个下落,”她说,“他要是写信回去乱说,我麻烦。”
这椅子上硬生生长出了钉子,逼着个道官只能袖手站在那里,小心赔笑。
“帝姬欲如何呢?”
她轻轻地扫了他一眼,“我昨夜得了仙谕。”
仙谕又是什么东西!
李惟一心里明镜似的,帝姬又开始装神弄鬼作践人,只是有苦难言,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在帝姬接下来说的就是好话了。
她说
,昨夜她得了仙谕,知道有贼要进城作乱,还要掳走许多妇人。妇人自然是不重要的,可玉清真人担了赵家的因果,那大宋百姓也跟着担了真人的因果,这就很了不得了!所以她告知了禁军都头王继业,王继业果然领兵去救妇人啦!这岂不是真人的德业,真人的功法吗!总之若无真人庇佑,她这仙童从何得知此事,又如何敢自专而行呢?
不要怀疑!这一切都是真人的福报!
“你可听懂了?”仙童笑眯眯地望着他。
李惟一听傻了,连屁股上的钉子都忘记拔,半晌之后忽然一跃而起:
“听懂了!听懂了!”他眉飞色舞地嚷道,“待都头送归百姓,我这封贺表立刻送进京中!”
当天傍晚些时候,禁军回城啦!带回了那些蓬头垢面的妇人,她们每个人虽说头上、脸上、手上都是泥土,连鞋子也走丢了大半,整个人脏兮兮得不能见人,可她们每个人都激动哭了。
南郑城的百姓也激动哭了!
香囊鲜花手帕不要钱地往禁军身上丢!他们可是立了大功的!甚至回到灵应宫时,曹中官发话,帝姬又给了他们一份丰厚犒赏,那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他们当中的确有人追击时受了伤,可没人受重伤,更没人阵亡,现下领了赏钱,这就人人都是眉开眼笑了,剩下一个都头很不是滋味,心里想着写信回京,狠狠告帝姬言行逾矩,可道官李惟一偏偏是这时上门的。
不仅登门,还将准备送进京的贺表递了他。
就是告状又能怎么样呢?
灵应宫里摆着的那位族姬可不是一开始下令赐给帝姬的,李惟一说,那可是半路赏赐,一路追着送过来的,都头是殿前当差的贵人,难道连这点事也看不出吗?
她是帝姬,哪怕比现下骄横十倍,只要官家不发话,难道群臣能奈何得了她吗?都头可千万别拿仁宗朝说事儿,现在的谏官不比那时,该哑巴的都哑巴啦!要是不当哑巴,他们早该参死诸位相公和内相了——蔡京、童贯、李彦这群人都活得好好的,怎么帝姬比他们还招人恨吗?
花蝴蝶似的禁军头领就耷拉了脑袋:“难道一整个兴元府,没人治得住她?”
“你岂不知咱们安抚使还与她有师生之谊么?”李惟一徐徐善诱,“那不也是官家的意思?”
似乎是这样,但还是很气,很不甘心。
“李仙长竟也甘愿为一女童驱策!”
这事儿么,李仙长的心态已经很稳了。
“你看她像十二三女童么?”
这问题一出,花蝴蝶忽然就吓了一跳,再仔细想想,肃然起敬:
“确实不像!”
帝姬换了大袍子,洗洗涮涮,重新换回了自己的小道袍,坐在后殿里,继续谋划着阴谋。
“王继业他们不曾抓了山贼,我是早就料到的,多一点儿的功夫他们都不肯干。”她拿起一个枣子,递给曹翁,“我能去寻宇文先生了么?”
曹翁接过枣子,很嫌弃地看了看,又放下了。
“曹翁?”
“老奴年迈,”他说,“咬不动。”
帝姬赶紧又把枣子拿回来了,在点心盘子里挑挑拣拣,寻了一块糕重新递给他,这次曹翁终于开口了:
“南郑城有厢军,帝姬还得等一等他们的消息。”他笑道,“若他们能翻山越岭,剿灭山匪,帝姬至少也领了一个救护百姓的美名,不亏。”
她沉默了一会儿。
“很亏,”她说,“所以他们能做到吗?”
曹翁咬了一口那块糕,“他们比禁军如何?”
邪恶的帝姬脸色突然变得明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