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中就一把甩开了身边的瓜娃子,“三郎,你去寻一个可靠的人来。”
种家三郎立刻应了,“叔父有何吩咐?”
小种相公又尴尬了一下,说,“往山西那边送个信,问问灵应军的下落,若是咱们的人遇见了,待他们客气些。”
若是别个军队遇到了呢?总之也请他们看在种家军面上,客气些,咳,用就用了,好歹大半活着送回来,否则须叫帝姬难看呀!
夜渐渐地近了,营地里升起了一股股令人垂涎的香气。
天气温暖,士兵们也不要四处寻房屋,只要搭几个窝棚,七扭八歪地睡进去就好。
走了二日,他们又同几只援军凑在一起,这规模就过了千人,很是壮观,各个部队可以互相叙一叙庚齿,报一报郡望,比如你是厢军,他是团练,都一边儿蹲着去,听这位禁军大哥讲话呢。
至于这一百人的灵应军,所有人看他们都很稀奇,就是那种见了就发笑,笑完又忍不住手欠过来摸摸的稀奇法。倒是尽忠在这,小军官还很敬畏——毕竟是个阉人,军中监军大多是阉人嘛,还都有办法给自家将帅治得死去活来——跟思想钢印似的。
于是他们支锅造饭时,尽忠已经冷静下来了。
还能怎么办呢?既已被裹挟着往前去,那为今之计只有交好这些粗人,以图来日。
想到这里,小内侍就又自信起来,毕竟要说“交好”,他是有特殊本事的。
快到应州了,小内侍说,大家日夜赶路,很辛苦呀!他特地派人去买了许多猪羊和美酒,犒劳大家!
大家齐声欢呼,也不管那酒到底是美酒还是劣酒,更不管那没劁过的猪是不是一股腥膻的臭,他们甚至连肉进嘴时烫不烫都不管不顾,烤熟了,煮开了,洒一把盐,立刻就胡乱地吃下去,吃得嘴巴油汪汪像是红肿起来,整个人乐滋滋地,似是升了仙,两脚已不在地面上。
王善也喝酒,同一群军官一起喝酒。
有尽忠在,他总有办法劝别人喝酒,自己却悄悄地观察着军营里的一切。
小军官们吃喝了一阵,酒精起了作用,醉醺醺地就开始比试起高低,你说你是岢岚军的,他说他是宁化军的,都觉得自己军中兄弟更高一筹,那比试一下拳脚嘛!
比过拳脚了,又有人不忿,再比一场棍棒如何!
他们骂骂咧咧,吵闹得紧,但其中又当真有几个百战不殆的勇士,威风凛凛,让
王善一个个就把名字记下来了。
“给我钱。”他悄悄对尽忠嘀咕。
尽忠一激灵,“你要钱作甚!”
“我送钱去。”他说。
尽忠立起两只眼睛,很想骂他一顿,但王善又悄悄说,“你岂不知帝姬爱惜人才呢?上次我送李永奇钱,你看她后来那样欢喜。”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尽忠就想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了一个鸡贼的笑容,“十二郎有心呀!不过,你这几日应酬辛苦,何不我去?”
这顿酒饶是再怎么少喝,一群粗人凑到一起互相灌酒,灌到最后王善也是有些昏昏沉沉,他就斜着眼看尽忠在营地里走来走去,满脸笑得跟菊花似的模样。
酒席散了,没醉倒的晃晃悠悠回去睡觉了,醉倒的就倒在地上被亲兵扛着走了。尽忠撒了一圈的币,正好又回来了。
掰着手指就开始给他数,有一个耀州来的,叫王德,很好很有力气,擅用刀,给了十贯!还有一个岢岚军的,叫张飞燕,能开强弓,也给了十贯!还有谁谁,谁谁,谁谁谁,我都同他们报了家门,明日里动了心,同我悄悄说了,咱们到时带他们一起回兴元府就是!
王善昏头涨脑的,就在那听,脑袋一点一点。
忽然尽忠的语调就变了,“哼,不过也有一个小子,我见他虽不下场比试,但有二人比红了眼,要动真刀枪时,他上前解斗那两手还算有本事,我便上前与他结交,他竟不识抬举!”
“哦,哦,”王善问,“他怎么不识抬举?”
“我请他喝酒,他喝了,却不醉,显是对我有防备心,我又送他钱,他竟不要我的!”小内侍咬牙切齿,“他一个军汉,十贯钱竟还这般傲气,分明是嫌我给的少了,下了我的颜面!自我出西城所,跟随帝姬以来,还不曾见过这样狂傲之徒,早晚我得想办法寻人打他一顿,出出我心头之气!”
王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火光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只看到一个青年自灶坑旁已站起身,背对着他们走向了站岗放哨的士兵,似乎在说些什么。
“你要寻人打他一顿,你记得他的姓名?”
“我怎么不记得?”小内侍发出一阵邪恶的笑声,“那人在平定军中,姓岳名飞,是个小小的效用士,我记得可真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