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群道士们一瞬间说不出话了。
片刻后,他们炸了!
“有骑兵!看着不像宋人!”
“快把咱们仿制的旗帜打起来——!”
“师兄!师兄!怎么他们打的也是这个旗?!”
“呜哇!阿皮你这符烧的不对!还有没有了?!”
石窟的断壁残垣前,已经被清理出一个供辽帝休息的区域。
清理得很草率,足见亲兵们注意力不在于此,他们虽然忠诚,但这份忠诚更多被用在护卫辽帝安全上——虽说辽国现在奋力反扑,拿下了数州,但每次与金军的大战都以战败为结局,那就很影响士气。
现在算是背水一战。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由,应当同大军待在一起的耶律延禧就跑出来了,可能是不放心斥候的工作质量,要亲自出来看看,也可能是辽人崇佛,所以来云冈石窟拜一拜佛。
虽然颠沛流离即将亡国的日子让这位辽帝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加衰老,也更加阴鸷。但他的五官里仍然残留了很是气派英俊的部分,大马金刀坐在侍卫搬来
的胡床上,叫这一群被押到他面前的小道士看看,就觉得辽帝的王气还是足足的。
心里的想法,不自觉就反映在脸上,耶律延禧那张阴沉的死人脸上就有了几l分活人气。
“尔等何人?怎敢打我大辽旗帜?”
这是尽忠发挥的场地了,他舔舔嘴唇,很是慎重地再偷偷看那个上首处的人,心里嘀咕一番。
“宋辽兄弟之国……”
耶律延禧忽然就冷笑一声,“彼侵我南京,真兄弟否?”
“此皆有奸邪之辈,欲离间宋辽之谊,谗言所致呀!”尽忠小心地说道,“金酋无道,播厥凶虐,官家岂无慧眼圣断,因此致信陛下,正当齐心合力,诛邪斩魔呀!”
似乎说了一些废话,但这种柔婉的官腔废话说得耶律延禧微微眯起了眼,尽忠就差不多明白了。
谁不知道这是些个废话呢?可他高坐在御座上,听宦官小心翼翼说些柔顺的废话……那是多么美好,却只能在梦里重温的回忆呢?
忽有风来,断壁残垣间盘旋一阵,发出一声漫长的哀鸣,将这个鬓发已白的男人从旧梦中陡然惊醒。
“你们究竟为何而来?”他说。
“完颜粘罕屯兵于浑源城下,”尽忠说,“我们想借陛下的旗帜,吓阻他们。”
耶律延禧包括他身边的亲卫,都是骑兵。他们愿意带着这群步行的小道士穿山越岭,返回辽军的大营,这就有一点离奇。
尽忠能理解耶律延禧开口说话时的心理,但闭上嘴后的心理活动,他就不理解了,悄悄用手肘去推一推王善。
两边都有骑兵虎视眈眈,王善就只能悄悄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他们的马。
“你看,”他小声道,“你看他们的马。”
大家打仗,多半喜欢选在秋天,因为有粮食抢,如果是这群骑马的异族,秋天最好,冬天也不错,春天就要加小心,因为夏天快来了。
夏天是他们最讨厌的季节,夏天怎么穿甲呢?铁罐头拿太阳一晒,里面好似蒸笼,蒸着蒸着就有蒸死的,还不是一个两个,那怎么打仗?
还有一桩:夏天马怎么跑呢?你知道热,它就不知道热吗?你给它穿甲它是不乐意的,但就算不穿甲,你让它大太阳晒着冲阵几l十个来回或是跑个三百里,它也要倒路边死给你看啊!
蜀中穷,没那许多马,因此大家都很精心照顾,王善就多少有些见识。
再看看这群辽兵的马,各个瘦骨嶙峋,疲惫不堪,就连耶律延禧座下的那匹白马,肥壮时必是油光水滑,玉一样的毛色,现在也已经秃了大片,很不成个样子。
他还可以穿着绸缎的衣服,戴金银的饰物,可他骑乘的马已经将他真实处境展露无遗。
浑源城下,王善没见过一个真正的女真人,也就没见过女真人的马。但他心里却很笃定:若女真人也是这样狼狈,义胜军和云中府上下的辽人是不会义无反顾,成为完颜粘罕马前卒的。
“你的公主,”耶律延禧身
边有人问,“是什么样的人?”
尽忠想了想,很谨慎,“是至孝至慧之人,又极有修真的机缘。”
那个侍卫似乎就冷笑了一声,“她若真受神仙护佑,有慧眼,怎么会千里迢迢将你们送来死地。”
“千里逢难,绝处却能遇大辽天子,可见受神佛庇佑是真的,”尽忠说道,“这岂有假呢?”
辽帝的马儿忽然停了一步。
“你们那位公主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他的声音冷冷的,“她想你们替她亲眼看一看女真人是怎么灭了我的国,夺了我的御座,你们就替她好好看着!”
谁都说不出话了。
金人在云中府的东南,辽军大营就在云中府的西北,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