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不是个身材高大的人,勉强因为养得白皙丰腴而有些士大夫的风情,现在被迫吃了大半年的荔枝,整个人变得又黑又瘦,坐在那就像只博学的耗子。
“官家担心捷胜军不听梁中官调度?”
“岂止捷胜军一路。”官家就叹气,“听说种师中也快到太原了。”
耿南仲低头想了一会儿,“而今朝真帝姬不是在太原?”
一提起这个称号,官家立刻眉头皱的死紧。
“她只与九哥亲善,”他说,“你看朕这些弟弟,哪一个是老实的?”
他这样说时,有小内侍就悄悄走进来,站在墙边不吭声。
“什么事?”
“沂王府派人往宫中来信……”小内侍就将信递了上去。
光献皇后曹氏的弟弟曹佾,当年被封为沂王,而今曹佾早已去世,一门双节度使的两个儿子也只剩下一位老迈年高,但即使如此,市井仍习惯这么称呼,以彰显真定曹氏的尊荣。
一听说是他家往宫中递信,耿南仲就明白了。
“帝姬年已及笄,”他笑道,“官家忙于国事,却疏于家事。”
官家听了这话,眉目就展开了。
“我这个妹妹不是个听话的,”他也微笑,“好在曹家倒是忠心。”
“曹二十五郎传言是京城有名的‘人样子’,”耿南仲摸摸胡须,“官家择了这样的人为朝真帝姬的驸马,谁不说官家疼爱幼妹呢?”
官家的意思送了出去,不用多久,曹家就进宫准备领旨了。
领旨,顺便也得将二十五郎带进宫给官家看看。
二十五郎走这一路,就有一路的内侍和宫女悄悄探出头去看。
刚下过一场雪,禁中的梅花又绽放在枝头,但日日在宫中行走的人是看不见它们的。
他跟随着父祖进宫,穿行在这些被视若无睹的景色中,他们忽然就又见到了积雪的红墙,幽幽的白梅。
不仅见了,甚至要惊讶一声,怎么那红墙白雪,枝头梅花,忽然之间都变得那样漂亮呢?真像一幅画。
处处都像一幅画。
进了垂拱殿,殿内就好像更明亮了三分。
哪怕是满腹心事的官家见了这个已经束冠的少年,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当年伯父皇帝为神庙大长公主择配,曾有言驸马人物当如狄咏者,如二十五郎这般人物,恐怕狄咏也要逊色三分哪!”
老赵家出艺术家,皇帝做得好不好不说,审美是在线的。
玉人似的少年脸上染了一层红晕,官家看着就更开心了,哈哈大笑起来。
进宫领旨,顺便还要领职,进宫前还是个白身,出宫就是驸马都尉。除此之外,还不能空了手,有玉带、袭衣、银鞍勒马、采罗百匹,谓之“系亲礼”,差不多就是皇家给这位的聘礼。
驸马出宫时,整个人就乐呵呵的,又有小宫女躲在一旁品头论足。
“漂亮是真漂亮,怎么是个傻的!”
“你岂不知呢?听说驸马与帝姬早有情愫,只是太上皇为修道之故,不肯周全了这段姻缘,而今总算成就好事,驸马怎么会不乐!”
“当真?”
“帝姬还亲自绣了布老虎,自太原送到京城来!听说驸马天天摆在屋里,盯着瞧!”
曹二十五郎虽然出殿了,但老祖父还留在殿内,听官家讲几句话。
“朕这个妹妹是个早慧的,凡事极有主意,不输男儿,”官家笑道,“来日下降,还要你们多担待些。”
“帝姬聪慧,岂能不察官家的一片苦心?”曹诱沉声道,“曹家今日受此恩宠,更当时时自省,谨慎恭肃,尽心为官家效力。”
官家听了这话,终于点了点头,“待金人退兵,朕便宣她回来,筹备下降之事。”
他就不信了!他给出的价码这么高,这么一位标致驸马,还哄不回一个小姑娘!
此时太原城中的赵鹿鸣,正对着一叠空白文书在那发呆。
准确说,那不是空白文书,而是空白札子。
童贯走是走了,但临走之前除了留下捷胜军暂由她调度,还给她留了一堆盖过章,可以随便往上添名字的公文!
没错!童贯是河东河北的宣抚使,他权力可大啦!就这两路的官职和西军的军职,只要不是太离谱的,你就随便往里填吧!童太师童郡王童老板财大气粗的来源是卖官鬻爵,现在他直接白送一堆官职给她,不用中间商赚差价!
这东西比真金白银还要真,不仅是有童太师背书,更是有太上皇背书!
朝真帝姬捧着这一堆空白札子,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整个人就像头上顶了个水袋一样在那晃来晃去。
佩兰捧了水壶一进来看到就吓一跳。
“帝姬可有不适?!”
“没有!”她噙着眼泪转头看她,“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