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夜半蝉鸣,皎月高悬,古城外却是一片荒凉寂静。
九空之上,间或几声鹰啸。
月光自树梢倾泻而下,照亮发梢银坠,灿灿犹如星子。
天晴色的玛瑙额链坠在眉心,少女拢了拢肩上垂下的发辫,手腕上的银镯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呤。
几声翅膀的扑腾声,鹰爪抓在风化的石碑上,挺拔地伫立其上。
月寻瞧了眼石碑上的文字。
仙人坟——
抬手,温柔地刮了刮鹰喙,少女舒展了眉眼,笑道:“果真还要仰仗扶摇,可算追上太子,扶摇你说,我能拿回玉佩么?”
扶摇咕咕低语两声,似在肯定,似在鼓励。
月寻弯了弯眉眼,唇边漾起笑意,梨涡若隐若现,复又拾得了信心。
玉佩关乎她的婚事,虽然她对汉人婚约不以为意,但玉佩是亡母留下的信物,对她,乃至整个药王谷,都至关重要。
药王谷最宠爱的小外孙女,怎么能嫁去中原做太子姬妾?
她要拿回玉佩,让这场婚约没了凭据。
如若可以,火速给太子寻得良人,方可永绝后患。
仙人坟是座苍茫青山,丛林密布,险象迭生,在这里寻个人影,就如大海捞针。
可这,却难不倒药王谷的小主子。
月寻给扶摇顺了顺鸟羽,低语一声:“去。”
苍鹰振翅,蓄势腾飞,在空中盘旋几圈,而后长啸一声。
黑亮的杏眸带了点笑意,小姑娘拿出瓷瓶,往脸上抹了几道防虫提神的草药,这才步子轻巧地踏上林间山路。
林中不闻人语,只有草鸮不时咕鸣。
月寻在林间小径走了会儿,不久,便听见哒哒的马蹄声。
马儿似乎很是疲惫,马蹄声虚浮怠慢,似羁旅一般。
月寻隐匿了气息,竖起耳朵分辨马儿的距离。
近了,更近了……
少女咧嘴,坏坏一笑,拨弄了下银片纷繁的流苏耳环,发出轻灵的脆响。
一只通体黝黑的金龟子倏忽出现,绕着她飞了两圈。
月寻悠悠然下了指令:“去吧小乖乖,把马卸了。”
金龟子闻言,触角轻颤几下,嗡地飞走了。
顷刻间,马儿嘶鸣一声,轰然向前摔去,激起一地泥土。
杏眸里几分骄傲神色,药王谷多奇蛊,汉人根本难抵虫豸,就这样,还妄想凭着玉佩过来求亲?
她步子轻灵地走去,从口袋里摸出了夜明珠,身后竹篮坠着的流苏随步轻摇。
忽而眼底寒芒一闪,原是寒刃反射了冷清月光,一时雪亮无比。
腕上银镯灿灿轻晃,蛊虫们应激似的要一展利齿,将威胁撕个粉碎,少女眯了眯眸子,无声按住手腕,压下躁动的蛊虫。
来者用汉语冷冷问了句:“谁?”
“山是你的还是林子是你的?本姑娘走个路,也要朝你报上姓名?”
小姑娘走到他跟前,手里的夜明珠凑到他跟前照了照,照到他交领的汉家劲装。
雪色布料轻柔细腻,贴着冷白的脖子,莫名显得矜贵。
夜明珠复又向上挪了几寸,照到男子的脸庞。
绝俗而不染,冷清且疏离,就如同今夜银辉皎皎的月。
夜明珠的光亮也洒在她的脸上,把少女的眸子映得滢滢润润,也照的她辫梢坠着的银片闪闪发光。
陆时蕴抬起潦水寒潭一般的眼,无甚表情地看向她,仅是单膝跪地,一手撑着长剑,就已经耗费了他极大地体力。
他强撑着精神,顶着胸口窒息的疼痛,掩唇咳嗽了起来,鬓边汗水累累成股,显得有些狼狈。
即使这样,也不曾瘫坐在地,维持着礼仪允许内的体面。
月寻没想到这位是虚成这样的,忙拉他瘫坐下,“小郎君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要死了吧?
小姑娘杏眸晶亮,满怀期待地翘起嘴角。
算了,她大气,自是不与一届弱鸡置气的。
浅色的眼睇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缘何这么开心,但……这分明是幸灾乐祸,于是难免生出些不悦情绪来。
看向她的眼神,复又冷淡了几分,也没应她的话。
只是从腰间摘下一个小瓷瓶坠子,骨节分明的手颤抖着,堪堪倒出一颗塞进嘴里,浑身的颤意才止住。
吃药时,那双霜雪眼瞳就那么全程冷睇着她,直至药丸吞下,少女也没什么异动,陆时蕴的警戒才稍稍放下些。
她的窄袖是百濮的七彩民风,倏忽间,袖口处探出个金灿灿的小脑袋,精细的爪子扒拉了两下袖口,便整个爬出来。
月寻讶然,眉梢一抬——唯有奇毒,才堪引出沉睡的金虬,看来太子是中了奇毒。
视线扫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