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
一成不变的天气会给他带来不易察觉的安全感,会让他产生一种日子能看到头的错觉。
久旱的土地需要长流细水带来安心。
————
江浸月是被冻醒的。
太阳很吝啬,这座山谷也不是它偏爱之地,过了正午,就迫不及待收回外借的阳光。
山的阴影覆盖下来,江浸月蜷缩在其中,睡眼朦胧地睁开眼。
明与暗被一条平直的线划开,光打在皎皎和阿杳的皮毛上,黑与白有着相似却截然不同的美丽。
皎皎和阿杳趴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也不近。
江浸月伸长胳膊也够不到她们。
江浸月第七次够皎皎脑袋依然以失败告终后,晕着脑袋坐起来发呆。
江浸月愣愣地盯着眼前的明暗分界线,忽然想到什么。
回头,转过来。
再回头,再转过来。
江浸月终于根据太阳位置和高山阴影的延伸长度判断出时间,一下子清醒了。
这睡得也太久了,差点就来不及了,江浸月心想。
江浸月手掌撑地,从地上弹起来,催促阿杳,“阿杳快起来啦,待会儿再休息。”
阿杳懒懒地晃了晃尾巴,不想从这安逸中离开。
江浸月又催促她一声,她才慢悠悠站起来,拉长身子伸懒腰,走到江浸月身旁,带着她离开。
皎皎眯着眼看她们渐行渐远,翻了个身,扭了几扭,挪到阳光更盛处,露着肚皮接着打盹。
————
江浸月是早产儿,早落地了小两个月,十分凶险。
生下来后遭了很多罪,堪堪保住命已经是奇迹。
腿脚的问题,可能是娘胎里带着的病,也可能是落下的病根。
又可能是其他。
腿的病因没人能说得出来,都是靠猜。
猜来猜去没意义,不能走就是不能走,结果在这儿了,追究太多本因不重要。
重要的是治病。
有病就得趁早治,发现得早就能治得早,治得早就恢复得早,就算治不好,也有更大的生机,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
可若是病患无法表述,照顾病患的人又没察觉,病就得耽误。
耽误,是治病的忌讳。
出于很多原因,江浸月这病在她落地的头好几个月里竟然没一个人发现。
包括深谙医术的汀厝。
这让汀厝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自己深感怀疑。
他活了很久很久,依靠一些难以启齿的特权研制出许多神丹妙药。
在漫长又无趣的生命里,汀厝很喜欢用抚养孩子这一方式打发时间——看着一个孩子在自己的照料下健康平安长大,让他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如果没有后来那些事。
江浸月是汀厝抚养的第十八个孩子。
十七次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懵懂无知到朝气蓬勃,汀厝自诩对养孩子这种事信手拈来颇有心得,比起京州最有经验的奶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他太过骄傲了,以至于整日在眼皮子底下的危险都未曾察觉。
江浸月是在很多人期待下孕育的,但她的诞生又在所有人意料之外。
江浸月生在寒冬与暖春的交接日,早产让她奄奄一息,接踵而来的还有高热。
居高不下的温度让她几度昏厥,在所有人心灰意冷之时,汀厝如同天神降临一般敲响府邸的偏门。
江浸月命是汀厝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
她像是一块透明的薄冰,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由于身处暖室,这脆弱的美丽始终让观赏者担惊受怕。
父母哥姐按照“神医”汀厝的方法提心吊胆照顾三个月,眼见着薄冰成型坚固,冰与暖和平共处,形成了微妙的平衡,他们如履薄冰的紧张才逐渐缓解。
也是从那时候,汀厝将她从父母身边带走,开启第十八次独自抚养孩童的旅程。
大老爷们儿带孩子还是太粗糙,太多经验让汀厝以为自己能高枕无忧,自负让他在风平浪静中翻船。
汀厝在一个深夜把江浸月送了回去,管家卢伯睡眼惺忪地开了门。
汀厝把包裹严实的江浸月放在管家卢伯怀里,粗略交代她的腿疾,还没等卢伯反应过来就没见了人影。
主人早已睡下,卢伯抱着小姐愣了很久,一阵夜风吹过,卢伯一激灵,清醒了。
难为老头儿一把年纪半夜抱着个孩子飞奔,敲醒睡梦中的老爷和夫人。
江浸月的母亲接回女儿,哭了整整三天,全府上下死气沉沉。
五日后的深夜,汀厝披着寒风敲响府邸。
京州有宵禁,期间不允许百姓外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