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没了一半的蒲公英往他脸上蹭,花辞忽然笑了,一口气把剩下的一半也给吹没了。
皎皎有些不高兴,喵了一声往他肚子上跳,两只前爪踩来踩去。
花瓣正好落在江浸月怀里,她正看着皎皎发脾气,“不要生气嘛皎皎,这么多蒲公英,你再挑几朵呗,反正到最后都是光秃秃的。”
花辞闭着眼睛轻笑着,摸皎皎背上的毛,任凭她怎么使坏也不睁眼。
不归山也有蒲公英,可花辞需要时刻戴着面具,没办法吹。
他的住处太偏远,月光照拂不到的地方,也从来没有长出过蒲公英。
年少时的花辞也曾短暂的拥有过童心,那时的十四很希望自己也能变成一缕风,带花瓣飞向远方。
可他不能,面具在上,禁锢的不仅仅是他的嘴。
十四曾小心翼翼地收集很多蒲公英,想要保护好它们,把它们带进屋子里。
可惜他找到那些蒲公英太娇弱,稍一动弹就会变秃。
他只能用等待着合适的风向,等风来时举起它们,让风带着它们的种子远飞,一年一年朝屋子靠去,总有一天,他会在自己狭小的院子里短暂的地成为清风,托起那些蒲公英。
可惜,直到花辞忘记他曾经努力的过往,他的院落依旧寸草不生。
在花辞早已不是天真呵护种子的年纪,他又猛然想起了那段时光——小心翼翼地呵护,满怀期待地憧憬。
这种谨慎的憧憬在他很早以前就遗忘在什么地方了,或许是不归山的某片草地,或许是房屋前贫瘠的土壤。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花辞连它在他心中存在过都没有记起。
这是花辞在这个夏天唯一吹走的蒲公英,哪怕只有半朵。
花辞闭着眼睛,觉得身体的某一部分悄然苏醒了,可惜为时过晚,他只好在只有自己知晓的静默里亲手把它刺杀。
“你喜欢蒲公英呀?”江浸月问,“这儿还有好多呢,你要不要玩?”
“喜欢,”花辞点头,随后又摇头,“不过不玩了。”
“你好奇怪,”江浸月坐起身,“不玩就算啦。不过比起蒲公英,我更喜欢风筝。”
“为什么?”花辞睁开眼睛,瞳孔里静静地坐着一个头戴白纱的姑娘,“因为它们随风而逝,没有根?”
“不要说得那么伤感嘛,蒲公英飘得再久也会有停的时候,总会扎根的。
“不过你的说法也没什么问题,我确实更喜欢东西牵在手里的感觉,会让我感到脚踏实地。
“你也会喜欢的放风筝的花辞,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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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杳带着江浸月逆风奔跑,帷帽的白纱和她暖橙色的裙摆一起摆动,鲜活而热烈。
风不大,但让花辞迷了眼。
色彩层层递进的渊蓝闪蝶飞在高空,阳光照射下它闪闪发光,江浸月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对花辞说:“该你了花辞,逆风跑,很简单的。”
花辞没放过风筝,但他学得很快。
江浸月极可能详细给他讲了基础步骤,剩下的花辞自由发挥。
花辞很想跑着放起来,但这个念头只停留在他脑海中一瞬,他便翻身上马。
风起,江浸月喊道:“高高——跑!”
高高的小短腿开始倒腾。
花辞双腿保持平衡,一手握线轴,另一只手拿住风筝。
感受到风的力度,立刻松手,一边疾驰一边放线。
风筝一点点往高处飞,蓝色的花朵渐渐升高,替花辞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花辞按耐住激动,谨慎地对抗风力,直到风筝飞向高处,不再有要下落的趋势。
“好了,高高,可以停了,慢慢往回走。”
花辞没想到自己一次就能成功。
无边青色原野延申至天边,蓝白色的天空下,只有更浓郁鲜活的花朵和蝴蝶。
江浸月在草坡上等着花辞,花辞扯着线来到坡下,抑制不住地喊道:“喂——我成功了——飞起来了——”
又一阵风吹来,裹着草坡上的蒲公英白絮几番轮转。
风渐歇,白絮滚落在花辞脚边。
来年这里会生长出新的株丛。
“欢迎回来——”
看着花辞一点点靠近,江浸月说道:“你好厉害花辞,我就知道你可以。”
高高停下,花辞翻滚着躺在草地上,眼睛明亮地盯着飞得又高又稳的风筝。
江浸月经验充足,还在一点点放线。
花辞是初学者,飞起来他已经很知足了,保持着原先长度,不再追求更高,以免适得其反。
花朵和蝴蝶隔着一小段距离,不远不近,不会纠缠在一起,也不会显得落寞。
花朵停留在原地,眼看着蝴蝶越飞越高,心中为它高兴,也为它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