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透的声音含着凛凛风刃。
白露讽道:“怎么!对这个沙包不满意?”
一阵冷夜寒风裹着涛声入耳,安室透拉上被扯落的外衣与白露擦身而过,白露随即跟上。前面急行的人步步生风,白露一如往常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也要从容而行,没多会儿就被安室透撂开老远。然而,那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却是近在咫尺,那种气息长期浸润在组织里的人都不陌生;白露自身也有。平时她都能将其完美掩藏,只要她不动杀心。
白露揣兜里的手不禁握成拳:如果时机合适,安室透肯定会毫不犹豫一枪送她下黄泉。经此一遭,安室透对她的信任也将大打折扣;虽然,他们之间原本就无甚信任可言。在这之前,安室透相信她只是因为水原光。
她走到停车地凭感觉找到他们所租的汽车,安室透在驾驶位上闭眼假寐。白露脱下身上的羽绒服开了副驾驶这边的车门,她把羽绒服叠成方块当抱枕抱在怀里,听着身侧均匀细密的呼吸,不觉怅惘;安室透周身杀气殆尽,多少痛苦不甘懊恼悔恨都吞进肚子里默默消化。
安室透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白露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个肩负重任,一个想偏安一隅;若非无从选择,白露不会蹦到安室透跟前千里送人头,更不会诱他杀害同僚以添彼此间的仇恨。想到此,白露自嘲一般笑了,忆起曾经在网络上看到一句改编的歇后语,不由得用中文小声念起来:“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驾驶位上的安室透浓眉一蹙,睁眼坐直系安全带,准备开车。
“不多休息休息吗?”白露嬉笑着,“不怕手抖?”
安室透睨了白露一眼:“怕死,下车!”
白露反击:“没关系,真冲进哪条沟里了,死的也不能是我一个,咱们黄泉路上好作伴。”
封闭的车厢内,安室透默不作声;白露了然无趣,又感觉这类小孩儿一样的拌嘴简直无聊至极。汽车在满地大小不一的碎石路上颠簸着前行,来时被这条烂路颠到反胃作呕的记忆涌上白露心头;她下意识按住胸口咬紧牙关,抱紧怀中的羽绒服,弯腰将上半身蜷成一团。
安室透冷冷的目光从白露后背掠过,并不言语。待颠簸平复道路趋向平缓时,安室透说:“不要吐车上,不然还得洗了才能还车。”
白露抚着犹自难受的胃部,说:“这跟你的RX-7差远了。”
安室透目不斜视,白露的话如风过耳。
从石卷到仙台;从仙台到东京;从车站打车到公寓;后头这一路安室透对白露说的话就只有这句“死完了吧”的嘲讽。
白露坐在地上靠着与安室透公寓相隔的那道对她而言形同虚设的墙,听着隔壁传来的种种声响来推测邻居正在做的事情。渐渐的清醒意识被一宿没睡的困意包围。
白露醒来时习惯性地抬左手看腕表上的时间,空无的黑暗里她才想起,这会儿自己还看不见。预估着跟结城兄妹约定过圣诞夜的时间快到了,可她今天不能去。白露不忌结城雅人,但结城绫对她隐秘的事却是一无所知;她掩饰得再好也能被聪明敏锐的结城绫觉察。
手机在掌心里震动,白露熟练地按下接听键。未对方等开口,白露抢先说:“我正要打给你呢。”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绫催的。”
白露说:“代我跟绫说声抱歉,我今天有事,没法陪你们。”
听筒内温润的声音一阵静默后,不无关切的问道:“白露,你是不是又发作了?”
“小事。”白露右食指摩着手机后盖,悠悠说着,“能应付。”
“绫收到一段视频。”手机另一端的人话峰一转,告诫她,“你做事小心点,稍不留神祸及他人。”
“视频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白露说,“放心吧,我跟你保证过绫的安全,就不会让她涉险。”
“希望你一直谨记你说的话。”对方郑重其事地提醒白露。
白露再一次向对方保证:“当然。”
双方再不言语,等待几分钟后还是那边的人先挂断了电话。
许是坐地上靠墙的时间久了,白露背后一阵阵发凉;无法视物的眼睛却灼热滚烫,熊熊烈火在她心底疯狂肆虐。恍惚中,她紧握着老旧的翻盖手机,听一个虚弱的声音用生疏的中文请求她“保护ling”。
那年,她们都刚满十七岁,那个声音的主人认识的人当中叫ling的可不止一个。白露当即反问:“你说的人是谁?”听筒内只余微小的呼吸及大火吞噬生命和建筑的呼呼声。
白露当时的疑问至今没有准确答案。
良久,白露低头去看手机屏幕,黑暗中她凭感觉也能翻刚刚来电号码在通话记录中所挂的位置。
“也不是只向你承诺过。”白露扶着墙壁站起,拖步慢行着对虚无的空气缓声低语,“但是,有的人根本不需要我的保护;我何苦自找没趣。”她仰面倒在床上,懒散的腔调充斥着几分不耐,“你说的人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