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0
窟卢塔族的领导人是个怪脾气老头,人称长老,约六十以上,具体不可考,反正胡子头毛一把把,又白又长,但嗓门儿洪亮,精气神比小伙儿还好,活似能长命百岁,可以气死一堆同龄老帮菜们。
今天是个好天气,长老趁小子们不在,把一些有年龄有资历的老人、大人们召集起来,开个短会,会议主题:关于祭祀的问题。
第一次听闻祭祀、也是第一次参加该会议的人疑惑地小声嘀咕:“什么祭祀?除了先祖,咱们还有什么需要祭祀的吗?”
旁边的人见长老的眼神扫过来,赶紧一拐子让其住嘴,同时小声回应:“先别说话!”
“咳!”长老严肃了脸,亮出了威严的嗓门,抬手下压,场中似刚刚那样窃窃私语的人皆停下话音,专注安静地望过来。
这时,他才悠悠开口背老黄历:“窟卢塔族自诞生以来,因火红眼的特殊性而遭遇歧视、觊觎,为躲避掠夺与战争,不得不迁居多次。”
话此,长老顿了顿,半敛着眼,一一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兜进眼底,“本族从百年前至今,增增减减至128人——我们哪怕与外界联系再生疏,再避世,居所再偏僻,可一旦暴露……历史的惨烈教训让人记忆深刻,难以释怀,想必各位也是如此,谁也无法逃过血的命运。而幼儿多稚嫩,分不清是非对错,易被外人诱骗,所以,为防患于未然,我们才会定下‘非成年人不得外出’的规则。”
众人缄默。
其中一对年轻夫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低下头去。
长老闭上眼睛,不再言语。这时,旁边便有一位戴眼镜的族人顺势接上:“即使世道之艰,我们也照样要存活下去。说到这个,恐怕现在有的人已经不记得了,虽然曾有被称我们这些‘红眼睛的人是恶魔的使徒’,其实并非空穴来风……”
众人一愣,随之皆怒而乍起,群起而攻之:“胡说八道!外人这样说也就算了,你又在瞎说什么!”
“就是!!”
“哎哎,先听我说完!”一句话就激发了内部矛盾,吓得戴眼镜儿的举袖擦擦脸上被喷的口水和汗水,赶紧抬高声音解释:“先停一停!哎,停一停!对不起大家,我刚才说错话了,求个原谅!待会儿骂我打我都可以,且先听我说完——对我们来说,别人的说法都不重要,也不是事实真相。众所周知,窟卢塔族的火红眼是传承,是本族血脉纯正的象征,绝非是什么‘恶魔使徒’,若要听信这种无理的说法,便是否认自身,否认了窟卢塔族的先祖与死去的、活着的所有人。”
“我又岂敢做出这等事呢?”他放轻了声音,“事实与此正相反,我们、我们……”
说到这儿,他也似长老那般闭了嘴,恭敬地阖眼。
长老抬起沉重的眼皮。
某种陌生而庄重的神情第一次自老人的脸上诞生,口中溢出的话语仿佛一把古老的铁锤,砸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我们的眼,是神的恩赐。”
*
顶上时不时有碎石和泥灰滚落,扑了少年一头一脸。
酷拉皮卡却动不敢动,哪怕掉下的石子夹进领子里,硌得后背发痒不适也不敢出声。他的脸涨得通红,眼角含了点儿隐光。
紧攥着他手的派罗死死扒住悬崖边上的石头缝,他的手指已破了皮,血涌了出来与尘土混在了一起。十指连心,可他好似感觉不到痛般,语气一如既往,反而还去安抚不由自主哆嗦起来的酷拉皮卡:“没事儿,别慌,不要紧的,酷拉皮卡你别松手,等会儿我先拉你上去。”
脚下的深渊让人看一眼便会发昏,陡峭的崖壁少有能攀附的地方,酷拉皮卡只好紧紧贴在壁上,踮着脚尖踩着下面一颗凸出的小石头。那小石头不过半块手掌大,又有点松,而他此时的紧张比起自己会掉下去,更怕的是会连累派罗一起掉下去。
“我不急,派罗你要小心。”酷拉皮卡一条手臂痛到麻木,另一条则扒在边上,掌心湿滑。
“听我说,酷拉皮卡,”派罗的手指已经僵硬了,血水又浸透指缝,弄得他扒住石缝的难度更大,“哪怕不是现在也没关系,我相信你早晚一定会走出去的,我相信你的智慧和勇气……啊,我们可以再来个比赛,嗯,就比谁更能坚持吧!之前是你作弊,我不服,所以这次你不能比我先松手。”
这种死前遗言般的话语让酷拉皮卡极为不安,于是他粗暴打断派罗的话:“说什么呢!目前最重要的是保存体力吧!反正,要出去也是要一起出去!我自己不行,不是和你就不行!”
“……好。”派罗笑了起来。
“但是,比赛我接受了。”底下的少年抬起头,脏兮兮的脸上那双眼睛透出夺目的红,“这次一定让你心服口服!”
酷拉皮卡试着调动体力往上攀爬,脚下的石块不能踩重了,攥着派罗的手也不能再加劲儿了,他只有半边身子和一只手一条腿能用,边上凸出的石块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