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崖庵的钟日复一日地敲响,浑厚的声音萦绕在寂静的山林中。香客同庵里的师傅们每天听梵音,诵心经,青灯古佛,香火缭绕,叫人清心寡欲。唯一称得上波澜的,是东崖庵清修的贵女中,多的那位名唤赵绿茶的姑娘。
那姑娘软软糯糯的,性子极其怕羞,成日戴着个幕篱,乖巧地跟在李幼身后。别人同她说话,她都是尖声细语的,说不得几句便跑开。
庵里的小师傅过惯了万年不变的日子,对山下来的香客们总是充满了好奇,尤其是赵瑾元这个出场方式独特的漂亮“丫头”。李幼像往常一样,去佛堂听主持释讲。几人甫一进去,一群的小尼围了上来,将赵瑾元拢在中间。
宋青苒中了暑,上吐下泻的,在房间里歇着没有来,于是乎赵瑾元瞬间成了焦点。
“这位施主便是赵绿茶吧,不知今年芳龄几许啊,想来是比我小些,当真是腼腆的很……”那日李幼觉得颇为有趣的圆脸小尼热情地凑在最前面,一双眼上下打量着赵瑾元。
李幼在一旁拿着扇子,斜着眼瞧被围在中央的赵瑾元,坐出了一种狂放不羁的姿态,就差没抖起腿来,俨然副吃瓜的模样。
起初赵瑾元还非常不习惯自己的女装,吵吵嚷嚷要脱掉,只是情势逼人,他最终不得不低头。
赵瑾元穿了身蟹壳青竹叶花银丝莨绸裙,他身量还未长开,被那么多女孩围着,整个身子绷直,束手束脚的,宛如误入盘丝洞的唐僧,倒还真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影子。
见他这般吃瘪,李幼感到一阵畅快,咧开嘴正准备乐。一阵风拂过,赵瑾元的幕篱被扬起一个角,一双“美眸”带着委屈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李幼给瞪得一怔,随即嘴角更是疯狂上扬。
“姐姐,”赵瑾元应付了两下小尼们,径直挤出包围圈,从积雪手里接过茶壶,往李幼面前的茶盏里添了些,“喝点茶吧,您的唇角都干裂开了。”他柔声细语地说着,眉目乖顺,真的如一个听话的妹妹般,惹得周围的小尼皆是慈母心泛滥地嗷嗷叫。
李幼的笑意僵在嘴角,倒不是因为他刚才话里的夹枪带棒,而是,这赵瑾元的气质怎么是愈发白莲花了,没多少时日就招得这些师傅们跟看女儿一样看他。
因着赵瑾元私自上山的事,她这几日一直带着股怨气,看赵瑾元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成想这赵瑾元竟是听话得不像样。不仅毫无不满,而且是让穿女装便女装,戴幕篱便戴幕篱,渴了帮忙倒水,饿了帮忙送饭,甚至于她打瞌睡被主持罚抄佛经,这小子都抢着代劳。
李幼本就不希望赵瑾元过于温顺,而今他这般模样,更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不必了,”她十分夸张地阴阳怪气,“你倒的茶,我可喝不起。”
恰在此时,屋外响起普静的轻咳,大家赶忙四散开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赵瑾元也紧挨着李幼坐下。不一会儿,主持进了来,四面逡巡了一番底下的人,不怒自威。一时间众人皆是坐直了脊背,大气都不敢喘,室内安静地连呼吸声都未有太大起伏。
主持满意地坐到蒲团上,手持佛珠,便要开始讲课。
李幼只看见她嘴唇一张,眼皮子就不由自主地耷拉了下来。因为林舒余的关系,她一直对礼佛有种憧憬,直到来东崖庵,她才发现清修居然会这么枯燥,跟高中上数学课一样。主持那单调的音节宛如催眠曲,听着听着就止不住犯困,李幼忍不住打哈欠,却在主持如有实质的目光中硬生生憋住了。
无奈,她拿出高中上课躲老师的功力,曲着胳膊撑着额头挡住脸。昏昏欲睡之间,李幼感觉有人在拉扯她的衣角,她半抬眼皮望去,原来是那圆脸小尼。那小尼猫着腰,藏在另一个小尼身后,一边小心地去提防上首的主持,一边神神秘秘地对李幼和赵瑾元招了招手。
李幼清醒了大半,同赵瑾元对视一眼,疑惑地望着她。
圆脸小尼示意两人跟上自己,自己同一只惶恐的小鹿般,紧紧盯着主持,蹑手蹑脚地起身,往门外溜去。
李幼挑了挑眉,虽然不明白圆脸小尼的意图,也还是悄悄起来,见主持没有注意这边,快速跟了出去。
“李施主,赵施主,快跟我来……”
李幼一头雾水地拉住她:“小施主,你中途把我们叫出来做什么?”
“等下你就知道了。”圆脸小尼调皮地眨了眨眼,无比欢脱地往走廊上跑去。李幼抿了抿唇,望着圆脸小尼的背影,心情也有些雀跃了起来,反正她也不想再听这枯燥的释讲,不如就去看看这孩子搞什么名堂。这样想着,她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跟着圆脸小尼,一路来到膳堂。炉灶上罩着个笼屉,正腾腾地冒着白色的雾气。圆脸小尼似乎对那笼屉里的东西很期待,激动地搓搓手,拿起锅铲就挑起蒸笼盖子。
一股升腾的白雾扑了过来,呛了三人一嘴。李幼忙拿手挥了挥,试图扇开那雾气,不一会儿,面前清明了些,她也看清蒸笼里的东西。
黑乎乎